這波,朱厚熜著實不講道理。
說難聽點,就是胡攪蠻纏,無理取鬨。
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這個說法,自朱棣遷都順天之後就有了,一直這麼叫,都叫了十朝,今日朱厚熜整這出,完全是無賴行徑。
可徐階還真就隻能捏著鼻子認這個罪。
這種時候據理力爭,徐階不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不過,認罪認罰可以,就這麼同意皇帝的想法,諸多江南的同僚都能活撕了他。
這官場也不用混了。
朱載坖也覺得父皇今日有些不體麵,哪怕不爽徐階,也覺徐階實在可憐。
忽的瞧見父皇給自己使眼色,朱載坖怔了下,隨即明悟,當即躬身道:
“父皇息怒,徐大學士口中的兩京一十三省,意在指大明南北兩京,十三個布政使司,非是說大明隻有十三個省。”
聞言,以頭搶地的徐階忙附和稱是,“皇上,臣縱萬死,也不敢有如此之心啊,甘肅與陝西共用一個布政使司,微臣習慣性的統稱在陝西,遼東亦然……”
朱厚熜冷冷哼了哼,不罵了,也不再說話。
徐階自然知道此事無法善了,皇帝都拉下臉麵耍無賴了,又怎會輕易鳴金收兵?
稍一思量,恭聲道:“皇上明鑒,如臣這般之官員確實有不少,這雖是習慣性的口誤,卻也難免汙了祖宗聖明、祖宗功績……這是臣等之過錯。”
朱厚熜依舊不說話。
“然,這雖是口誤,臣以為也難一時改變,臣鬥膽奏請皇上,擴充布政使司。”徐階說道,“一直以來,我大明臣子口中的‘省’,都是指布政使司,上行下效之下,百姓也都這般認為,觀念的改變往往最難,臣鬥膽以為,通過擴充布政使司來轉變臣等,乃至萬民的觀念,最為切實可行,行之有效……”
朱厚熜淡然一笑,看向兒子說道:“徐大學士這是想賣百官的好啊,擴充了布政使司,又多了諸多要職,他想賣人情,損的卻是朝廷的利益。”
朱載坖神情訥訥,真不知該咋個接。
不過,老父親也沒讓他為難,轉過頭,瞧向徐階,道:“徐卿真以為隻需擴充布政使司,就可以了?”
聽到‘徐卿’二字,徐階便明白大方向上沒錯,隻是妥協的還不夠。
立即大腦飛速運轉……
朱厚熜也不催,給他充足時間。
半晌,徐階緩緩舒了口氣,試探著說道:“湖廣省這個名字出自前朝,本來是囊括兩湖和廣西,時至我大明,將廣西從中分離了出去,可湖廣……不免也就名不副實了,恕臣鬥膽,擴充布政使司時,可在兩湖南北各設一個布政使司。”
朱厚熜不置可否,上身微微前傾,輕聲問道:“徐卿真以為擴充布政使司是不二之選?”
徐階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懂皇帝的肢體語言,忙恭聲稱是。
“九朝養成的習慣太難更改了,臣民既認‘省’為布政使司,便隻能擴充布政使司。”
朱厚熜微微頷首,沉吟道:“徐卿此言,也有一番道理,唉,朕雖是九五至尊,也難以心想事成啊。”
徐階默然,不接話茬。
“也罷,便依了徐卿所奏吧。”朱厚熜說道,“明日你上道疏,朝堂之上好好議議,至於南直隸……就算了吧。”
徐階心頭愈發苦澀,分了兩湖,南直隸真就能獨善其身嗎?
好在他頂住了壓力,且如此上疏,非但不會有損名聲,且還能得益一部分人,畢竟,擴充布政使司帶來了‘就業崗位’。
至於之後南直隸是否也要挨上一刀,就非是他徐階的過錯了,至少沒人能明麵上指責他的不是。
“臣……遵旨。”
徐階深吸一口氣,說道,“臣這就去就擴充布政使司一事……上表。皇上可還有彆的吩咐?”
朱厚熜明白徐階的意思,隻是想撇開未來分割南直隸之事,於是道:“沒了,愛卿去忙吧。”
“臣告退。”
徐階起身,又朝朱載坖深深一揖,轉身離去……
“父皇真要擴充布政使司?”朱載坖問。
“不妥嗎?”
“呃……也不是不妥,兒臣就是有些驚奇。”
“可知‘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典故?”
朱載坖雖驚愕,還是如實道:“兒臣知曉,出自鴻門宴之典故,秦末爭雄,霸王項羽宴請漢王劉邦,項羽謀士範增授意項莊借舞劍之名,殺了漢王……”
朱載坖突然一滯,問道:“父皇的意思是……擴充布政使司是假,兩湖分南北是真?”
朱厚熜不置可否,示意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