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情了不是?”朱厚照失笑道,“不愧是你爹的崽兒,這性格……一點也不男人。”
朱載壡氣鬱道:“侄兒這是在關心您好不好?”
“大老爺們兒,心窩子彆這麼淺,著眼未來才是正經。”朱厚照拄著拐杖起身,道,“我們都老了,未來是你和小寶的時代,如今的資本已經度過了萌芽、幼苗期,未來扮演的角色、擁有的權重會越來越大,你們雖不在朝為君、在朝為臣,卻一樣能影響到社稷民生。”
朱載壡重重點頭:“侄兒謹記。”
“嗯,去準備吧。”
朱載壡一時沒轉過來彎兒,訥訥道:“準備什麼?”
“錢啊。”朱厚照沒好氣道,“我來是為什麼?”
“……大伯稍等。”
……
眨眼,春去夏來。
隨著氣溫進一步上升,秦淮河畔愈發蔥蔥鬱鬱,水鄉之氣也更濃了些。
畫舫上。
朱載壡與父親對弈,李鶯鶯做著針線活,陸炳向李信討教水師知識,朱厚照和黃錦比誰的眼睛大。
人不多,倒挺熱鬨,氣氛也很是溫馨、融洽。
“太上皇,太上皇……”
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眾人聽到外麵呼喚,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齊齊望向朱厚熜。
朱厚照嘴角勾起,麵帶戲謔:小老弟,你的麻煩來了。
朱厚熜也有一樣的感覺,回瞪了朱厚照一眼,起身走至船頭,陸炳、黃錦一左一右跟上。
陸炳瞧著快速接近的錦衣衛,輕聲道:“太上皇,怕不是京師那邊……?”
朱厚熜麵色更陰鬱了,冷哼道:
“這才多久啊,就這麼沉不住氣嗎?”
黃錦安慰說:“興許是好消息呢。”
“嗬嗬,最好的消息就是沒有消息。”朱厚熜冷笑。
黃錦撓撓頭,不再說話。
俄頃,船隻駛至近前,陸炳搶先開口道:
“不用上來,直接稟報便是!”
為首的錦衣百戶拱手稱是,行了個大禮,稟報道:“稟太上皇,皇上有密信給您。”
說著,從懷中取出信,雙手托起。
陸炳縱身一躍,取過書信,又橫跳返回,轉呈給太上皇。
朱厚熜拿過密信,抑鬱之氣更濃了幾分,甚至想一把丟進這秦淮河中,兀自氣鬱了陣兒,還是撕開了封口……
黃錦陸炳不好上前查看,隻眼巴巴的看著他的神色。
好一會兒,朱厚熜神色不變地收起密信,朝那錦衣衛百戶道:“朕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
百戶恭聲稱是,招呼下屬駕駛船隻速速離開,唯恐擾了太上皇雅興。
陸炳試探著問:
“太上皇,可是……咱們要回去了?”
朱厚熜沒說話,轉身進了畫舫。
黃錦陸炳對視一眼,心裡多少明白了答案。
朱載壡瞧著鬱悶的父皇,小聲問道:“這棋……還下嗎?”
“下啊,乾嘛不下。”朱厚熜斂去負麵情緒,笑道,“難得好水好景好天氣,大好時光豈能辜負,沒多大事兒,咱們繼續……”
黃錦眼睛雖小,卻是炯炯有神,立時就發現了朱厚照在一邊撇嘴搖頭,一臉幸災樂禍。
“朱老板在陰陽怪氣什麼?”
“誰陰陽怪氣了?”朱厚照嘖嘖道,“我本以為你是眼睛小,沒想到你眼神還不好。太上皇都沒說什麼,瞧給你急的……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你你你……”黃錦氣結。
這人的嘴不僅損,還毒,年紀一大把,偏偏伶牙俐齒。
黃錦“你”了半天,也找不到反懟之語,悶悶走到一邊生悶氣。
朱厚熜斜睨了朱厚照一眼,淡淡道:
“讓你失望了,朕在此還會待上很長一段時間,嗯……威武樓的滋味真不錯。”
朱厚照:||
河岸楊柳拂動,發出沙沙輕響,被夾雜著水汽的清風送進來,動聽悅耳,漸漸撫平了各自心中的鬱氣。畫舫氣氛再次融洽,和諧,下棋的繼續下棋,討教的繼續討教,忙針線活的繼續忙活……
隻有吃了虧的黃錦,不時瞪一眼朱厚照。
朱厚照也沒慣著他,一一瞪了回去,還嘲笑黃錦眼睛小……
遊玩圓滿結束,一行人各回各家。
皇宮。
朱厚熜再次取出兒子的信,重新審閱了一遍,有欣慰,有鬱悶,輕輕自語道:
“這高拱確是個人才,之前倒是小瞧了他,嗯…,這手以退為進玩的不賴,徐階已經老了,大明如今之勢,也不需要徐階了,不過,流程還是要走的,嗬,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隻可惜……唉,這願挨的有了,願打的卻是扭扭捏捏,彷徨失措……”
好一番感慨之後,朱厚熜寫下《周瑜打黃蓋》五個大字,裝進信封,讓陸炳著人火速送去京師,送給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