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主仆二人落座,李青又叫了一壺茶來。
趙貞吉自然是知道李青的,可他隻是聽說過,並沒見過真人,自然認不出李青當麵。
馬夫很有眼力見,不待李青動作,就先一步提起茶壺,先給李青斟上一杯,再給自家老爺倒上,沒給自己倒。
趙貞吉問道:“我久不在京師,雖醉心於心學,卻名不見經傳,敢問閣下從哪裡聽說的我?”
“張居正。”
趙貞吉一怔,試探著問:“閣下家中長輩可在朝廷任職?”
“這倒沒有。”李青微微搖頭,道,“我同你一樣,也許久沒來京師了。”
趙貞吉愕然。
李青笑了笑,轉而問道:“你以為心學可具備推廣性?”
趙貞吉再次愕然。
本以為對方是為探討心學,不想,一上來就如此石破天驚。
要知道,昔年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可是明確將心學定義為了邪說。
饒是趙貞吉醉心於心學,這一刻,也難以妥善處理異樣情緒。
趙貞吉思忖少頃,反問:“閣下認為可以推廣?”
李青不置可否,“你覺得呢?”
趙貞吉陷入沉思,好半晌,道:“這得看是怎麼個推廣法了,也要考慮推廣的群體。”
“比如……?”
趙貞吉沒進一步給出答案,皺眉道:“閣下不是為探討心學,而是為探討推廣心學的可能性?”
“嗯。”
“閣下怎麼稱呼?”
“李青!”
“原來是李公子……”趙貞吉故作恍然,含笑道,“當真是少年英傑。”
這時代,自我介紹隻說名不說字,是不打算深交的體現。
趙貞吉見對方如此,自不會深談下去,連心學也不想與之探討了,隻想著隨便應付一下了事。
“我沒有給自己取表字。”
“這樣啊……”趙貞吉神色釋然,卻仍保持疏遠的態度。
這時,酒樓夥計端著菜來,趙貞吉借故自己和馬夫,一路勞頓,早已饑渴難耐,隻專注於吃喝,秉承食不語。
李青很有耐性,也隻專注於吃喝。
雙方專注乾飯,隻一刻鐘之後,拚桌便進入了尾聲。
“趙某此番來京,是為拜訪故友而來。”趙貞吉起身一揖,輕笑道,“他日有緣再見再敘,失陪。”
李青含笑道:“是去拜訪內閣首輔徐階吧?”
趙貞吉一怔,看向李青的眼神充滿審視:“閣下到底是何人?”
時下正值飯點,人多眼雜,奈何趙貞吉沒留意自己的暗示,李青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永青侯。”
趙貞吉一愣,又一驚。
一邊,馬夫眼睛瞪得溜圓,震驚道:“你就是……”
“噤聲!”趙貞吉反應奇快,接著,神色不變的說,“李公子,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若我們換個地方?”
李青微笑頷首:“正有此意。”
趙貞吉強壓下激蕩心緒,喊道:“結賬!”
書香門第出身的趙貞吉,也稱得上頗有家資,連李青的單一並買了。
……
馬車不疾不徐地趕往連家屯兒,馬車內,隨著遠離熱鬨街巷,趙貞吉逐漸打開話匣子。
“適才在酒樓,永青侯那般暗示,我竟沒能會意,實在愚鈍的可以。”趙貞吉一臉慚愧,歎道,“也是好些年都沒聽過侯爺的消息了,不想今日真人當麵,實在是……失禮。”
“你我第一次見麵,算哪門子失禮?”李青輕笑擺手,繼而好奇道,“不過我有一事不解。”
趙貞吉:“侯爺請問。”
李青瞧了眼車簾,道:“你先後在南北兩京為官,又與徐階交集頗多,你知道我很正常,可連你的馬夫……我在你家鄉那邊很出名嗎?”
李青還是比較在意這個的,現在還不是長生秘密大白於天下的時候。
“這倒不是。”趙貞吉也瞧了眼簾賬,解釋道,“其實他是我的伴讀書童,是趙家的家生子,故此才知道常人不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