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人送黑發人既讓她悲慟,又讓她無所適從。
她是女人,主持喪事輪不到她,她是長輩,不能為侄子守靈,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李青明白她的處境與心情,說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李雪兒點點頭。
夜色如墨,一離開永青侯府,便伸手不見五指。
李青牽住李雪兒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走的不快,步伐沉穩。
冬夜的風寒冷刺骨,李青的手很暖,非常暖,精純又澎湃的真氣一股股湧向李雪兒四肢百骸,令她身也暖暖,心也暖暖……
二人就這麼走著,一路沉默。
隨著兩個大侄子的離去,李雪兒也變得鬱鬱寡歡起來,若是平時,她這會兒早就找了個話題聊上了。
最終,還是李青打破了沉寂。
“不要太難過,逝去的人總是擔心留下人,不要讓他們擔心。”
夜色中,李雪兒點點頭。
李青繼續行走,一邊說道:“過了年,我要去一趟京師,你也一起吧。”
“你要帶上我?”
“當然啊,以後都會帶上。”李青很自然的說,“我可是要你長命百歲呢。”
李雪兒欲言又止。
最終,又是點了點頭。
長命百歲……過了這個年,她就九十歲了。
李雪兒知道李青對時間失去了概念,且也不願去想她的真實年齡,還以為‘百歲’離她很遙遠。
她知道在李青眼裡,她和朱厚照、李信並無什麼不同,都是晚輩。
不主動說年齡,他總會選擇性的忘記,亦或說忽略。
其實滿打滿算,也就剩十個年頭了。
即便是這十個年頭,她也難度過。
十年不算很長,可對現在的她來說,太長了。
“怎麼了?”
李雪兒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會努力的,你也不用有太大壓力。”
“嗯。”李青說道,“你在修行一道還算有天賦,再加上我,長命百歲並非難事,努努力,突破百歲也不是不可能。”
“咱們都努力,實在做不到……你也不能怪我。”李雪兒說。
李青隻是笑了笑。
兩人就這麼走著,走著聊著,寒冷的夜,二人走到手腳發暖,走到悲慟追不上……
清早再回永青侯府時,靈堂已經布置完成,門楣上也早早貼上了白色的春聯,白色燈籠掛起……整個永青侯府一片縞素。
上上下下忙的不行,忙著通知親友,忙著上報朝廷,忙著張羅各種瑣事……
李青沒有參與其中,將李雪兒送回住處,待她躺下休息便又出了門。
兜兜轉轉,李青去了李家的祖墳。
與乾兒子、大侄女、大孫子嘮了小半日……
最後回到自己的小院兒,鞋子都來不及脫,就勢一躺,呼呼大睡……
又兩日,過年了。
李青沒有趕年集,沒有買年貨,小寶他們都在忙著辦理喪事,也顧不上來,李雪兒也沒來,她想在封棺前多看看大侄子。
李青落了個清淨。
這個年可真清淨,不用置辦年貨,不用準備年飯,不用準備紅包……
捧上一本書,就能打發一天時間。
當真清閒……
時間長河奔騰不息,感覺還沒怎麼過,就到了重孫子下葬的日子了。
與此同時,朝廷的追封追贈也到了,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還是老三樣:加官、進爵、賜上諡……
李雪兒到底還是參與了,遠遠墜在扶靈隊伍末尾,遠遠看著棺槨埋葬……
李家祖墳又添一人。
至此,李信徹底走完了他的一生,蓋棺定論。
談不上痛徹心扉,隻有濃濃的失落和無力,這滋味兒品嘗了太多次,卻仍難下咽……
李青繼續躺屍,不過還沒能改掉壞習慣,常常會在清晨時分抬起頭,透過窗戶去看院門……
隻是每當他這麼做時,懷中的沉重又將他給壓了回去……
李青拍了拍胸口,自語道:“再等等吧,你小姑不年輕了,等運河化凍了,我就去京師……”
如此,又宅了兩個月……
期間,李雪兒又搬了過來,李寶、朱載壡他們也常來,生活似乎又重新進入了正軌,朱厚照、李信留下的悲慟,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減輕了幾分。
它可真是一味良藥。
在它麵前,莫說天師丹,縱是真正的仙丹,也要遜色三分。
運河的上冰化了,氣溫也回升了不少,李青帶上李雪兒,乘坐蒸汽客船,由南遊北,趕赴京師。
李青要兌現對朱厚照的承諾。
同時,也要兼顧一下朱厚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