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眉間一挑,“二人鬨矛盾了?”
“侯爺慧眼如炬,下官佩服。”李春芳恭維了一句,歎道,“去年年初就開始了,唉……,不怕侯爺笑話,下官還真是束手無策。”
李青問道:“我昨日才來,你怎麼就知道我回來了?”
“啊,是這樣,今日散了早朝,下官去了大高玄殿,聽太上皇說的。”李春芳悻悻道,“太上皇說,您有辦法。”
李青:“……”
“仔細說說吧。”
“是!”
李春芳斟酌了下措辭,道,“矛盾的起因還要從海瑞說起。”
“鬆江府徐家?”
李春芳一怔,由衷道:“侯爺當真英明,確是如此。”
李青心下了然,頷首道:“你繼續說。”
“海瑞在應天府的清丈田畝結束後,張太嶽便力薦他去治水,而高肅卿則力薦他去鬆江府繼續主持清丈田畝,皇上起先聽納了高肅卿的諫言,之後,不知張太嶽向皇上諫言了什麼,皇上又改主意了,矛盾由此展開……”
李春芳歎道,“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其實雙方的矛盾點,也可以說是海瑞與徐大學士的矛盾點。”
李青問道:“你是說,就清丈田畝一事上,海瑞與徐家鬨了大矛盾?”
“嗯。其實,剛開始海瑞對徐大學士很客氣,徐大學士也投桃報李,田畝清丈前期,雙方稱得上和和氣氣,海瑞給了徐家麵子,徐家也還了一部分田……”
“如若海瑞就此收手,可真是皆大歡喜,不過之後海瑞做了件……”李春芳斟酌了措詞,“做了件直事。”
“說來聽聽。”
“海瑞大談特談田地自耕的好處,致使相當大一部分願意做佃戶的百姓,也要收回耕地,為此,徐家損失巨大。”
李青說道:“這不是直事,這是善舉,是在踐行國策。”
“是是,侯爺說的是。”李春芳從善如流,“海瑞沒錯,可徐大學士也著實是受了無妄之災。”
“你是說百姓渾水摸魚,亂中取利?”
“這倒也不是。”李春芳搖頭道,“徐家是鬆江府第一商紳,經營著棉布,絲綢等各種產業,各種作物種植都有明確化、規模化的種植規劃,同時也兼顧了當地百姓的口糧,此外,徐家也給予了佃戶足夠的福利,讓他們進入徐家的作坊做工,如此,徐家富了,百姓腰包也鼓了,可謂是兩全其美……”
“可海瑞這麼一搞,徐家的規劃一下子全亂了,損失不可謂不大,且對百姓來說……也未嘗是好事。”
“為此,徐大學士向海瑞,向朝廷,都做了明確闡述,並表示,徐家絕對會足額交稅,如若隱瞞田畝,甘願受朝廷十倍罰款。”
李青問:“朝廷同意了?”
李春芳苦笑道:“朝廷都沒來得及拍板,民情就起了。”
“也就是說,海瑞不認可徐階的說辭。”
“是!”李春芳歎道,“高肅卿高度認可海瑞,而張太嶽卻相當不認可海瑞……”
李青突然打斷說:“你認不認可海瑞?”
“這個……”
李春芳沉吟了下,道,“毫無疑問,海瑞有著一顆為國為民的心,而徐家也算得上造福一方,雙方立場不同,看待事物自然也不同,下官看來,沒有對錯之分,隻有理念不同之彆。”
李青失笑道:“李首輔不愧是是首輔,嗯…,果然有首輔之姿。”
“呃嗬嗬……”李春芳乾笑,自然聽得出貶義多過褒義。
李青轉移了話題:“對二人的矛盾,朝堂如何反應?”
李春芳鬆了口氣,說道:“多數人認為高肅卿是公報私仇,當然,對張太嶽也是一樣,認為他是為報答徐大學士。”
“拋開情緒,主觀上,認可誰的更多?”
“張太嶽。”李春芳說。
“你呢?”
“我……”李春芳苦笑道,“下官雖是首輔,可也與他們是同僚,下官怎麼能站隊其中一人呢?解決問題才是下官這個首輔該做的,侯爺您說是不?”
什麼叫不粘鍋?
這就是了。
李青沒有強逼,隻是說道:“據我了解,高拱確是個性情之人,不過,他與徐階也算不上深仇大怨,何至於此?”
李春芳默了下,說:“其實,高肅卿也並非是公報私仇。鬆江府徐家……一般人鎮不住啊,高肅卿讓海瑞去,也是基於此。”
頓了頓,“不過之後的事,的確讓高肅卿性情了。”
“徐階向張居正求援了?”
“睿智無過侯爺。”李春芳歎服,“對此,高肅卿震怒非常,認為辭了官,還了鄉,頤養天年才是正經,再插手朝政……不可原諒。”
李青微微點頭。
“我知道了。”
聽到這兒,他全明白了,也有了明確的是非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