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年來,一朝又一朝一直在致力於加強中央集權;
數千年來,集權一直是主旋律……
張居正沒有給出答案。
眾人再將目光移向李春芳。
李春芳也沒給出答案。
高拱皺了皺眉,沉聲道:“皇上都說了有言但言……”
話到一半,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高拱也不說了。
見三學士如此,戶、禮、兵、刑、工,五個尚書心頭一沉;大理寺卿,左都禦史,通政司使,亦是麵色難看。
八人同時看向高拱,目光透著不善與慍怒。
左都禦史冷著臉道:“高尚書,當著皇上的麵,你有話直說便是,難道我等聽不得?”
李春芳、張居正雖也有兼職,卻不在六部,高拱不同,既是內閣大學士,又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天官。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人們恨叛徒都多過敵人。
麵對都察院一把手的質問,其餘尚書的怒火,一向強勢且火爆的高拱,罕見的心虛了,一言不發。
朱載坖詫然,繼而了然。
大家都是場麵人,高拱不開口,誰也不能撕開他的嘴,眾人隻好看向皇帝。
“皇上……?”
朱載坖也不說話,態度卻表露無遺。
一群人隻好再次將刀口指向高拱,“高尚書……?”
高拱老臉通紅,就是不說話。
這一下,就連投讚成票的戶部、禮部也火了。
禮部尚書一拱手,甕聲道:“皇上,臣以為開辦大明日報之事,還需多加思量。”
“臣附議。”戶部尚書緊跟著抗議。
朱載坖眉頭皺起,卻並未斥責兩部尚書,隻將目光投向高拱。
這下,高拱不能不說話了,清了清嗓子道:“問題已經有了解決之法,兩位如此,本官實不能理解,諸位同僚以為呢?”
“嗬,高大學士說的可真輕巧。”二人冷笑。
左都禦史更是氣鬱至極,目光掃視內閣三人,嗤笑道:“多大的權柄才是大,內閣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吧?”
張居正神情淡然,李春芳老神在在,根本不理睬這群人的質問。
高拱兼著吏部尚書,不能如二人一般,隻得打圓場道:“皇上,臣建議開辦大明日報的創收,可收歸與戶部;臣建議,刊報權可交由禮部。”
頓了頓,“兵部、刑部、工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亦當有內容輸出權。”
不待皇帝說話,一群人就先不乾了。
“戶部拒絕。”
“禮部拒絕。”
“都察院拒絕。”
……
除內閣、吏部外,眾大佬皆拒絕,既是私心,也是公心。
左都禦史看也不看三人,直接對皇帝道:“皇上,既然說了有言但言,臣便也不藏著掖著了。”
朱載坖心有無奈,卻不好出爾反爾。
“說吧。”
“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縣級官吏被削弱了權力,又豈會心甘情願,並擁抱朝廷?嗬,三大學士當真好算計,硬是從不可能改變成了可能……”
左都禦史冷笑道,“說白了,無外乎是內閣,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致力於縣級官吏兩頭堵,六部九卿兩頭堵之間反複橫跳……”
“都察院不怕衝鋒在前,更不怕犧牲,可內閣獨善其身……臣不服。”左都禦史朝同僚一拱手,“我想,諸位大人也是這個意思,對吧?”
“不錯!”眾大佬同仇敵愾。
禮部尚書甕聲道:“皇上,六部與內閣從不是從屬關係,遙想自內閣建立……一直到弘治一朝之前,論品級、職權,六部一直高於內閣,即便弘治朝之後,哪怕現在,六部一樣擁有相當大的自主權!
何也?
六部才是真正做事的部門!
內閣隻是票擬,說難聽點,與司禮監是一個屬性,可若如此依照三大學士的主張……用不太久,六部就隻能徹底淪為陪襯,隻能對內閣言聽計從了。”
戶部尚書更是直接誅心:“敢問皇上,權力集中在內閣……後繼之君又當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