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默了下,道:“太上皇清楚透徹,可皇上卻有些稀裡糊塗,未來……該當如何呢?”
李青訝然:“瞧出來了?”
張居正一怔,繼而苦笑道:“果然是侯爺的手筆……慚愧,下官也是剛瞧出來。”
頓了頓,“今日下官能瞧出來,未來,會有更多的人看透這點。”
“沒關係,太上皇早就瞧出來了,可又如何?”李青輕笑道,“已經停不下來了,就是我想停下來,也停不下來了。”
張居正默默點頭,將目光投向遠處的太子殿下,目光中滿是希冀、期許……
良久,
“侯爺,下官這是最後一次來教學了。”
“要下地方?”
“是,沒有一個足夠分量的官員親臨前方,實在難以開展,我已請命,皇上也同意了。”
李青問道:“你準備從哪裡下手,蘇州?”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侯爺……”張居正苦笑點頭,“下官人生地不熟,隻能依仗蘇皖巡撫。”
李青微微頷首:“沈煉是個心存正義的好官,能力亦是不俗,他會幫忙的,不用有心理負擔。”
張居正試探道:“聽聞侯爺與沈巡撫有舊……?”
“可以,回去給你寫個推薦信。”
張居正鬆了口氣,拱手一揖:“多謝侯爺施以援手。”
“嗯。”
~
“朱哥兒,你還是想想辦法吧,咱們這個隊伍可不能散了啊。”小胖墩兒勸道,“這兩天可把俺們急壞了,你也說過咱們是一個團體,你可不能放棄……”
“是啊是啊,”又一小孩兒道,“朱哥兒,你可不能不當這老大啊?”
“朱哥兒,俺們也有糖果,可以再拿出來……”
幾個小夥伴七嘴八舌,生怕宗門覆滅,比朱翊鈞這個‘宗主’還上心。
隊伍在,老大就在,老大在,他們才能做老二、老三、老四、老五……
糖果甜,高人一等的優越感更甜,哪怕失去糖果,他們也在所不惜。
朱翊鈞瞧著小夥伴們殷勤熱絡的神情,心中突然想到——當初太祖起事,是不是也這樣呢?
小東西突然體會到了什麼叫上位者的身不由己。
當你站在一定的高度,你就不能全憑個人喜好行事了,你不做,會有人逼著你做,你不走,會有人逼著你往前走……
朱翊鈞心頭惆悵的同時,也心情振奮。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至少,小胖墩兒他們幾個,與自己誌同道合,願為自己的事業為之努力,雖然也是為了他們自己……
朱翊鈞再次燃起鬥誌,保證道:“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放棄的,我是要做孩子王的男人!”
“朱哥兒好樣的……!”
小胖墩兒幾人歡呼雀躍。
朱翊鈞問道:“你們能拿出多少糖果?”
“這個……”小胖墩撓撓頭,道,“朱哥兒,我們的糖果都還是你給的,不年不節的……爹娘可不會給俺買,拿不出多少。”
“是啊朱哥兒,俺們隻能把之前沒舍得吃完的拿出來給你用。”其餘幾個小夥伴也是一臉難為情。
朱翊鈞灑脫一笑,道:“沒關係,你們能在朱哥兒我困難時仗義出手,我已經很開心了。”
“朱哥兒你不生氣就好。”小胖墩兒鬆了口氣,道,“我能拿出一大捧。”
“我能拿出兩把。”
“我能拿出一把半。”
“我是問具體數字……”朱翊鈞想起他們都不識數,改口道,“挺好了,這樣吧,你們先回家拿糖果來,下午,咱們就重整大軍!”
“好嘞。”幾個小孩兒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取糖果了。
不遠處,
張居正看到這一幕,由衷道:“侯爺這教學雖不拘一格,卻勝過無數翰林。”
權力場上又何嘗不是如此?
權力一向是雙刃劍,不能傷人,便要傷己,許多時候都是如此。
你不想往前走,會有人推著你往前走,你若硬是不肯向前,會被踩在腳下,會成為彆人的墊腳石……
當然,皇帝的自由度比大員要強太多了,隻要不涉及根本,大多時候還是能憑自己喜好行事的。
不過,皇帝若早早明白這個道理,早早明白大臣的難處,對張居正這樣的人來說,可謂是莫大的幸運。
張居正看向李青,認真道:“下官為大明,也為自己,多謝侯爺了。”
李青失笑搖頭:“我隻是為了大明,不是為你。”
“這是侯爺的事,我受到了眷顧,自然要謝。”張居正笑著說。
如朱翊鈞一樣,他現在也是精神大振,鬥誌滿滿。
儲君如此,未來何愁不能做一番大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