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嘉要準備衝擊至臻,自然要做好儘可能周全的準備。羅殺沒想到對方會來找自己,有種將頭伸出窗外看看太陽打哪邊升起的衝動。他與寥嘉並無交集,頂多算個點頭之交。
不過,他已經不是當年剛上岸的魚了。
內心驚訝,但禮數周到。
“寥公請進。”
寥嘉抬眼掃過府內陳設。
羅殺算是武將集團中最為另類的一撮,名聲不顯,在朝堂存在感也不高,盟友極少,仗著自身修為境界有一立錐之地。不過也沒人敢欺負他,人家再不濟也還是二十等徹侯。
“家中怎如此素淨?”
府內陳設都是建造時自帶的精裝修,沒有私人增設的東西,看著跟羅殺地位不匹配。
羅殺笑道:“不長住。”
他還要養島上移民過來的族人呢,那麼多張口要吃飯,他們的住房、工作、生計,羅殺都要操心。這些年當官的俸祿賞賜都沒剩下來,不過好在最艱難的日子早就過去,現在族人的日子都很安定,跟隨羅殺上岸的部曲也有自己的歸宿。羅殺還沒來得及攢下積蓄。
除了宿衛輪值,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地,位於凰廷的賜宅大多是空置狀態。要不是賜宅不能動,羅殺都想改一改出租了,多筆收入。
寥嘉識趣沒多問。
二人落座後,羅殺主動詢問寥嘉來意。
無事不登三寶殿。
寥嘉道:“不瞞君侯,有一事相求。”
羅殺懵了一下,想破腦子也想不到對方有哪裡需要求自己的,還親自上門。他也沒有一口答應,而是認真在肚子裡分析寥嘉求自己作甚——這件事肯定不是需要他的實力,以寥嘉跟一眾武將元從的交情,也不是沒有實力相當的人選;應該也不是需要他的人脈……
思來想去,他隻能想到自己特殊出身。
難道是想出海去老家孤島?
羅殺想不明白,乾脆就不想了。
他單刀直入詢問是什麼事情。
“寥某摸到文士之道至臻的關鍵,有了點頭緒,隻是中途可能會碰見一些……可能會威脅到廖某性命的事兒,便想找君侯在側,護我一護。君侯若能答應,廖某感激不儘。”
羅殺不解:“其他人不行麼?”
其他人跟寥嘉交情好,不是更上心?
寥嘉揚起唇角,明明是略帶著點苦澀的笑容,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他要陰死誰:“其他人不是不行,隻是麵子上可能過不去。君侯獨立臣工之外,與人交往不多,最適宜了。”
羅殺的腦子也成長了。
他敏銳嗅到了什麼:“敵人在朝中?”
這個“敵人”極有可能是人脈圈子比較廣的,寥嘉找其他人可能會找到“敵人”的朋友頭上。羅殺就不一樣了,他勤勤懇懇工作,老老實實領俸祿,一心一意隻為照顧好跟他一起上岸的族人,隻要不觸及自身利益,他基本不跟其他文武朝臣起衝突,算是中立黨。
羅殺實力強,也不會因為人情往來跟寥嘉的“敵人”打著打著就放水了,確實合適。
寥嘉繼續笑得奸詐:“是的是的。”
羅殺仍未衝動答應他,反而繼續試探寥嘉:“事關至臻……主上那邊不可能不重視。為何不請主上出麵說和一二?兩邊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或許能找到化乾戈為玉帛之法?”
寥嘉:“若此舉可行,早做了,正因為不可行,寥某才厚著臉皮登門找君侯相助。”
羅殺沉吟了幾息,終於還是點頭答應。
寥嘉麵上大喜:“君侯大善。”
私下找人幫忙肯定要給報酬的。
這可是二十等徹侯出手,出場費天價。
羅殺也沒有跟他客氣,全部收下,這筆額外收入納過稅,剩下的能在年底給族人多一些分紅,給每個孩子都添幾份學習文具與過冬的新衣。他最近就在休年假,跟王庭打個報告,報備一下行程以及離開時間,三五個月在外不成問題。寥嘉跟羅殺二人簡單收拾行囊上路,一路走走停停,看著不像是出門躲仇家,倒像是旅遊。羅殺儘職儘責給寥嘉護衛。
“君侯不必緊張。”
寥嘉摘下一朵花簪在發間。
臨水自照,欣賞自己的俊容。
雙手環胸警戒四周的羅殺:“……”
平靜日子過十多天,羅殺根本沒碰見一個熟人,更彆說是實力不凡還要威脅寥嘉的熟人了。他忍不住問:“寥公說的人何時出現?”
寥嘉看了一眼乾州的界碑。
伸了個懶腰,扭著胯放鬆酸脹肌肉。
“咱們不正在找他麼?”
羅殺:“啊?”
不躲著仇家,直接殺上門?
不過,這也確實是個好辦法。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
先將“敵人”打個半身不遂,給寥嘉至臻留出時間,等寥嘉成功了,生米煮成熟飯,萬事大吉。這樣既能讓寥嘉完成至臻,也不傷同僚性命,不至於結下死仇,確實比較好。
揣著這種想法,羅殺自以為全懂了。
但——
事實證明他還是想得少了。
寥嘉帶著羅殺來了一處兵營,大老遠就能看到炊煙以及操練的聲響,二人略一靠近就被哨塔發現蹤跡。寥嘉掏出能證明身份的物件。
查驗過信物真偽,隊率雙手將信物遞還。
“大將軍眼下不在營中。”
“沒事,我可以等。”
等了不過一刻鐘就將人等來了。
呂絕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化出戰馬疾馳趕回,生怕寥嘉是帶來調兵旨意。他剛跳下馬背還未跟寥嘉打招呼,便見寥嘉抬手指著自己,扭頭衝隨同而來的羅殺道:“就是他。”
羅殺:“???”
呂絕:“???”
在戰場磨礪出的直覺讓他後退一步,下意識將手放上腰間佩刀刀柄,不解看著二人。
羅殺沉吟了會兒,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寥公,你確信是……他?”
寥嘉點頭:“嗯。”
二人對話過後,呂絕就看到羅殺衝自己一步步走來,磅礴武氣從體內湧出,在體表化成許久未見的全副武鎧,五指虛空一抓,利刃在手。雖無殺意,可這個陣勢一看就有鬼!
呂絕同樣以作戰姿態相迎。
喝問道:“爾等這是要作甚?”
羅殺:“跟將軍切磋切磋,鬆鬆筋骨。”
他也沒有一上來就說要將人打個半身不遂,自己是在休假當中,然而呂絕仍在崗。自己不由分說襲擊他,等同於襲擊整個軍營。雖說不是不能打,可羅殺不想擔負叛逆之名。
整個大陸都是康國的地盤。
自己丟了這份工作,天下將無立錐之地。
隻是切磋,性質就不一樣了。
呂絕:“……”
人家下戰帖,他豈能不應戰?
他也沒有察覺到羅殺身上的殺意,看著就跟對方說的那樣,隻是過來切磋踢個場子。
恰好,呂絕最近也碰到了瓶頸。
若能跟徹侯羅殺對戰,或許能有體悟。
於是,他欣然應下。
二人默契飛向深山老林,免得波及無辜。
寥嘉也屁顛顛跟上了。
二人一交手,一開始還挺正常,可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羅殺這不像是來切磋,倒像是奔著將自己打殘來的。最後沒被打殘,但也被困住。呂絕抱著刀,眼神詢問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