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酒壯慫人膽,而一個內向的人喝醉了,往往是最可怕的,因為這類人會將平日裡壓抑的情緒借助酒精爆發出來。
亂不亂那啥不一定,嘴巴跟個小喇叭似的bb,那是肯定的。
楚昊抱著蘇副廠長好一頓深情傾訴,感沒感動副廠長同誌他不知道,他自己卻是感動壞了,眼淚嘩嘩的。
記憶裡,他從小時候對她的朦朧喜歡,恨不得天天黏在她的懷裡,享受她的溫柔體貼,到她離開後他心裡的空落落,茫然而無精打采。
再到為了追上她和她們的步伐,為了早日實現他和她的約定,他決心發奮刻苦讀書,不再如從前一般調皮貪玩。
什麼頭懸梁錐刺股,鑿壁偷光,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那未免太誇張了,倒不至於這麼嘔心瀝血。
隻是對比同村,十裡八鄉,甚至整個鎮上的同齡孩子,他花在學習上的時間遠比那些還在拿棍子玩屎的小屁孩兒要多得多。
大抵是她在他的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過早地發芽讓他明悟了一些東西,知道要想如從前一般追在她的屁股後頭,隻有讀書這一條路。
從小學,初中,再到高中,他心裡的那股子勁兒,或者說那股子野望,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消褪,反而野蠻生長了起來。
終於,他不負眾望考上了燕京外國語大學,成為全鎮乃至全縣城唯一考上燕京大學的人,創造了當地曆史記錄。
父母激動得熱淚盈眶,連說改革春風吹大地,我家昊兒真爭氣,拿著鑼鼓繞著全村齊德龍東強。
班上的同學羨慕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帶他的班主任大力拍著他的肩膀,一口一個“名師出高徒”,滿麵紅光。
那時充當吉祥物的楚昊忽然想到了一句話:
“熱鬨都是彆人的,而我隻覺得吵鬨......”
包括父母在內,所有人都不會知道,楚昊考上大學那一刻,內心深處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反而緊張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因為蘇錦芸從燕京那邊寄來了信,笑著祝賀他考上大學,到時候記得來她家,許久未見,她想好好抱抱他,當麵好好誇他怎麼就那麼棒......
他失眠了,高考前的那些年裡,他心無旁騖,隻顧著努力學習早日見到她,目標信念非常單純,壓根沒時間去想見到她後會如何。
如今他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大學,她更是表露出了想要重歸昔日親密關係的態度,他像是從自己編織的美夢中,一下子墜入了冰冷殘酷的現實裡。
高中畢業的他,已經是一個各方麵零部件齊全的棒小夥,已經深刻體會過80年代老家父母的艱辛和不容易。
繼而聯想到她的真實身份,不再是從前那個遭二流子半夜爬牆頭,父母受製前途未卜的下鄉插隊女人,如今已然恢複原先金鳳凰的身份,站在那金光璀璨的扶桑神樹上,俯視著他這隻來自農村的小土狗。
兩人之間的天然巨大差距,讓他心裡充滿了無力和苦澀感,那一刻,他才無比深刻地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並不是小時候看過的土牆頭標語寫的“人人平等”.......
他拚儘一切,好不容易從井底爬到了井口,滿心歡喜地以為可以跟她一起肩並肩,再次享受到她的溫柔和有容乃大.......
然而,井底之蛙終究是井底之蛙,縱然青蛙可以逃脫宿命的井底,卻終究變不成王子,隻能望著美麗溫柔的公主默默流淚......
有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或許真的比人和動物還要離譜,還要不可逾越,除非他變成死乞白賴要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能不能吃到天鵝肉他不知道,他自己都厭惡那樣的自己......
那晚楚昊不記得自己說了多久,總之唾沫星子連帶著鼻涕眼淚兒,儘數抹在了蘇錦芸的白嫩玉頸上,蘇錦芸哭笑不得地將他攙扶到了臥室。
喝醉後的楚昊十足一個死醉貓,腳步虛晃得厲害,記憶最後一個片段,他似乎腳底一滑,勾著蘇錦芸朝著chuang上一塊倒了下去.......
那一晚,他睡得很不踏實,次日起來後,渾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樣,兩個腦袋都昏沉疼得不行,上頭的純粹是因為宿醉引發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