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大宅,
這裡是小姑娘此行長沙最後一個要去的地方,
她站在這座大宅門前的時候正是傍晚,長沙十月的天也沒有多清爽,白日裡又悶又潮的感覺也就在此刻消散下去不少,傍晚的風一同帶走的還有張奕塵心中經久不散的鬱悶之氣,
在給齊八爺送去的信中她說自己已經離開長沙也是騙他的,
一來這樣可以擾亂他們的視線,讓所有人對自己的行蹤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二來也是不希望八爺憑借著任何蛛絲馬跡找到自己,她真的不喜歡告彆…
這些年的張府沒有了往日的肅穆,偌大的宅子裡沒有了親兵的巡邏,也沒有了那些軍綠色的身影,
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張啟山已經卸任了駐紮長沙軍官的職務退休,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當年的古潼京事件,
那次事件倒是不至於讓這位張大佛爺重創,可損失還是有的,更多的是疲倦感吧,
又或許他想保護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部下,所以才無聲無息的消弭下去。
張奕塵第一次規規矩矩的按響了門鈴,那雙生得好看的眉眼打量著沒有什麼變化得前院,還有院中那座金佛,
她多久沒有重新站在這裡了呢…
向來對世間沒有概念的小姑娘早就不記得了,可她還記得當年通道裡那一聲聲的槍響,
偶爾會闖進自己的夢中,將她驚醒,
夢裡的親兵不是在張府時一張張和煦寵溺的臉,而是滿目的怨恨和血淚混合,衝著她嘶吼…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哈…”
一聲嘲諷的笑散去在風聲中,
小姑娘低下頭來,纖細的手上依舊纏繞著那串佛珠,動作輕柔又緩慢的撣去長衫一路沾染的灰塵,
想她張奕塵桀驁了幾十年,竟然在這最後的時候緊張了,當真是可笑啊!
宅子中人來的很快,是一個看上去不過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乾練的黑色襯衫,手臂揮動間軋起的肌肉若隱若現,是個練家子,
他的目光是警惕和恭敬,將門打開一手作出請的姿勢,
“塵爺,佛爺請您進去。”
深藍色的長衫衣擺蕩動,
人前的張奕塵一雙眉眼淡漠,似乎這天地萬物都不在自己眼中,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輕撚佛珠,就連垂下的墨發都帶著不可靠近的冷傲,
她瞥了眼身邊引路的親兵,這人身體和眼神中的警惕偽裝的漏洞百出,
沒有了那些和佛爺相伴時間最長的老人兒,現下整個張府恐怕隻識塵爺,沒有人再記得她還是誰…
“悅姐姐…”
踏進主樓的瞬間張奕塵就看見了坐在客廳的老人,身上佩戴的珍珠襯著她整個人散發著溫和的光芒,
縱然是老了,尹新悅身上被張啟山養出的嬌氣還在,讓人一打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養尊處優、事事不煩心的老太太,
尹新悅聞聲抬頭,有些老花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站在門前逆著光的小姑娘是誰,
熟悉的一聲姐姐,熟悉的臉龐,可惜對麵人早就已經蒼老,她現在怕是要被稱上一聲奶奶才合適吧。
“快來,我聽下人說你來了,吩咐小廚房去做糕點,”
“這幾年你也不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太…”
尹新悅招著手讓小姑娘過來,她和張啟山這輩子都沒有子嗣,現下看著這水靈靈的少女更是歡喜的不得了,
抓著張奕塵的手絮絮叨叨的說著張啟山平日裡的霸道行徑,
也是不知道這老兩口相伴這麼些年,怎麼還是像對冤家一樣…
一老一小,坐在沙發上說的開心,
尹新悅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是不是失笑出聲,而張奕塵也一直是麵帶著淺笑,眼中原本的淡漠也褪下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