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九泠妖豔的唇角,無法抑製的抽動了一下,殷紅闊袖之下,蒼白的手微顫。
他看向那神情木然地紅衣女子,“抓來。”
女子的眼睛陡然精光迸射,轉身淩厲化作一道紅影。
很快,小島上,骷髏塤悲哭般的曲調四起,無數慘紅的身影如鬼魅出沒。
官城錦全身濕漉漉,袍子被食人魚咬了不知多少小窟窿,身上許多細碎的小傷口,正一瘸一拐,在迷霧深處玩命狂奔!
什麼幾把狗皇帝!
簡直沒人性!
把他趕到岸上來吸引火力,自己跑了!
可是,罵歸罵。
不能坐以待斃。
小島不大,地表一片荒蕪。
官城錦施展驚鴻巔的輕功,一會兒功夫就跑到另一頭。
眼看又到了水邊,水下食人魚已經竄著高往上蹦,滿嘴尖牙哢嗒哢嗒地不停咬合,就等著新鮮的人肉送下來。
他無路可逃,隻能扭頭繼續跑。
繞著圈兒跑。
島上,無數像紅衣女子那樣被控製的屍寵冒了出來。
他們身法極快,個個紅衣,就像是衛九泠的無數個分身。
很快,官城錦跑不動了。
被迫至小島中央,如被群狼追殘了的小獵狗,氣喘籲籲,一頭滾進了地宮的大門。
他幾個骨碌,跌下冰冷的大理石台階,狼狽不堪。
抬起頭,便見前方巨大螢藍色的水晶窗下,有人一襲紅衣,長發不曾配冠,披落至膝窩,背對著他這個方向,仰頭望著水中的食人魚。
那背影……
實在是太熟悉了!
官城錦失聲脫口而出:“是四哥?”
衛九泠聽見,淡淡回首,妖異的眼尾,鳳稍輕挑,“認錯人了。”
官城錦腦子轉得飛快,“你……你就是衛九泠!”
他跟著師尊在昆侖山閉門修行,都聽說過,大燁曾有個擅長巫蠱之術的國師,興兵叛變,散布瘟疫,弑君奪位,差一步成功了。
此人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可是,那個背影,實在是與他記憶中的四哥太像了。
四師兄執安,是驚鴻巔上最敦厚,最溫柔的人,但自稱長得極醜,終年戴著麵具,不肯以真麵目示人。
彆的師兄都欺負官城錦老實,坑他年紀小,笑話他是個小慫包,說他每天都躲在九妹妹身後,連個小丫頭都不如。
隻有四哥,永遠那麼溫厚。
有一次,官城錦被小樹枝劃傷了胳膊,疼得想掉眼淚,可又怕被人笑話,隻能咬牙忍著。
可四哥卻將他拎回房去,背著彆人,替他用藥酒清洗乾淨,還說,彆看傷口小,若是不小心照料,很可能整個手臂都要遭殃。
官城錦那時候覺得,師尊不是神仙,四哥才是老天派下來,拯救蒼生的神仙!
再後來,九妹妹性情大變,鬨得山上雞飛狗跳。
師尊將年滿十四歲的弟子全部遣散。
他就再沒有四師兄了。
但是,官城錦以為,師尊為四哥取名執安,寓意執大象,安太平。
所以,他那樣的好人,必定是橫空出世的濟世之才。
可是,十年過去了,他一直都沒有過他的半點消息。
這世上,仿佛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執安其人。
衛九泠的紅袍拖曳及地,款步踱到官城錦麵前,垂眸俯視,居高臨下。
“官城錦?”
妖魔國師居然認得他!
官城錦心頭又燃起了一絲幻想。
四師兄離開的時候,雖然剛滿十四歲,身形還是個少年,但一個人背影的風骨是不會變的。
他鼓足全部勇氣,“你是我四師兄執安?”
明知僅憑這一句話,麵前這個人即便是四師兄,是不可能與他相認。
但是……,萬一呢?
哪怕他能在他臉上找到一絲可能的表情,也是可以的。
然而,並沒有。
衛九泠俯瞰著他,像看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