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三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地看著說話者,嘴唇微微顫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聲爆喝突然在他耳邊響起,猶如晴天霹靂一般:“但是,沈秀,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蘇州城破之際,偷偷給張士誠運送一批漕糧,讓張士誠這個老賊還有餘力,多頑抗我大明的天兵兩個月!”
這聲怒吼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沈萬三的心上,他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在一瞬間停止了。
二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如同被深埋在地下的秘密,如今卻被人如此輕易地挖掘了出來。
而這個秘密,除了他和張士誠本人,底下的人根本一無所知。
沈萬三的臉色變得比紙還要蒼白,他的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這件事傳到了洪武大帝的耳朵裡,那麼他的下場絕對不會僅僅是發配充軍那麼簡單。
以洪武大帝的性格,他最輕的處罰恐怕也是腰斬棄市,甚至可能會牽連到他的家人和朋友。
想到這裡,沈萬三的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危機,更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逃脫這場滅頂之災。
就在這一瞬間,沈萬三突然恍然大悟,他終於深刻地認識到了事態的嚴峻性。秦王雖然年紀尚輕,但卻絕非等閒之輩,絕不是他可以隨意操縱和擺布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這條小命此刻正掌握在對方的手中,稍有不慎,恐怕就會性命難保。
沈萬三的嘴唇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如紙,他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在極度的恐懼和緊張之下,他艱難地張開嘴巴,聲音略微有些嘶啞地說道:“這些事情不過是普通百姓們以訛傳訛的一些謠言罷了,殿下您如此英明睿智,又怎麼會輕易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呢?”
沈萬三的這番話,其實是話中有話。
他的真正意思是,當年他給張士誠暗中運送糧食的事情,如今已經死無對證,沒有人能夠證明這件事的真實性。
所以,他希望秦王不要被這些謠言所誤導,從而放過他一馬。
然而,聽到沈萬三的這番話後,朱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輕聲笑了笑,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沈秀啊,沈秀,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讓孤該如何評價你呢?”
說到這裡,朱樉突然停下了話語,他的目光緩緩地從沈萬三的身上移開,落在了身前桌子下的一個暗格上。
隻見他伸手輕輕一拉,暗格的門便被打開了。朱樉從裡麵拿出了一封書信,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它扔到了沈萬三的麵前。
朱樉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他大聲喝問道:“這封書信,是你寫給大元朝的梁王、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察罕帖木兒的,你難道已經忘記了嗎?”
聽到察罕帖木兒這個名字,沈萬三頓時臉色變得蒼白如土,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一般。
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因為他差點就忘記了李察罕正是眼前這位秦王的嶽父大人。
這可如何是好呢?畢竟這是媳婦兒娘家的事情,秦王作為女婿,豈不是對其中的內情了如指掌?
然而,沈萬三畢竟是個久經商場的老手,他迅速冷靜下來,開始思考應對之策。
他轉念一想,既然秦王沒有在第一時間將這封信交上去,那就說明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想到這裡,沈萬三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決定充分發揮自己的口才,在秦王麵前好好地傾訴一番。
於是,沈萬三立刻恢複了他那精明的商賈本色,開始在秦王麵前大吐苦水。
他一臉委屈地說道:“秦王殿下所言極是,草民對您的教誨深感欽佩。但草民當初也是迫不得已啊,實在是有著不得不這樣做的苦衷啊!”
朱樉見狀,心中暗自好笑,但表麵上卻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追問道:“哦?你有什麼苦衷,不妨說來聽聽。若是真有其事,孤自然會斟酌考慮,是否對你從輕發落。”
沈萬三麵帶微笑,聲音洪亮地回答道:“想當年,張九四與明玉珍之間關係惡化,水火不容。
在這關鍵時刻,張九四竟然做出了一個令人不齒的決定——認賊作父!他毅然決然地投靠了韃虜朝廷,並因此獲得了太尉這一高職。”
沈萬三稍作停頓,接著說道:“然而,當今聖上派遣的義軍卻如猛虎下山一般,勢不可擋。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義軍就以雷霆萬鈞之勢,連續攻陷了張賊旗下的高郵、淮安、興化、濠州、湖州、杭州、紹興等數座城池……”
他的話語中透露出對義軍的讚賞和對張士誠這個賊寇的鄙夷。
沈萬三繼續說道:“眼看著大軍如洶湧的潮水般壓境,蘇州城即將成為一座孤城。
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張賊走投無路,隻得派人來找我,懇請我以運送生絲的名義,從山東走海運,再入江,沿著京杭大運河,運送一批至關重要的糧食到蘇州城裡……”
能在元末那個動蕩不安、群雄並起的亂世中崛起,成為富甲天下的巨商,沈萬三的商業才能和眼光無疑是非常出眾的。
這也說明,他的商業網絡不僅僅局限於偏安一隅的張士誠所統治的地區,而是遍布整個天下。
即便是在當時,占據了半壁江山的朱元璋,恐怕也難以避免與沈萬三在商業上有所往來。
畢竟,在那個時代,商業活動對於各方勢力來說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從始至終,朱樉心中都縈繞著一個疑問,那便是沈萬三究竟是如何在重重包圍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批糧食運進蘇州城的呢?
經過深思熟慮,他認為隻有一種可能性——老頭子的手下出了內鬼,與張士誠相互勾結,裡應外合。
朱樉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沈萬三,追問道:“當年,究竟是何人在江上放行,讓你得以順利進城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透露出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