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看的、可比沐昌祚等人看的遠多了……
所以,如果孫傳庭之後能留任貴州,說不定會對他擴大勢力的想法有幫助。
因此、在孫傳庭離去之際,他還叫人送了四百匹馬,讓孫傳庭麾下兩百騎兵達到了一人四馬的程度。
孫傳庭也知道人情不好還,但目前他確實需要這四百匹藏馬。
在連番告謝後,他便領軍北上普市所了,而木增也老老實實的守在開鴉驛。
他可不會傻乎乎的出城去和安效良和阿迷農野戰,木氏的兵馬如果折損太多,對他們統治烏思藏東部,繼續在昌都開礦不利。
和沉遼之戰一樣,奢安之亂這一戰中,大部分人也都有著自己的小九九。
或許是從皇帝和齊王的行為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因此他們都明白了保全實力的重要性。
連武將都能想到這些、那麼作為以操控人心為首要手段的一些野心家,自然也不甘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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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白的意思是,想讓我用五省將士和百姓的性命,來換取數百人的飛黃騰達?”
在孫傳庭領兵北上的時候,瀘州石虎關內的守備府中,一個大腹便便,卻濃眉善目的官員,正緊皺眉頭,質問眼前人。
在他的眼前,是一個身著道袍,頭戴網巾的六旬老者。
聞官員這話,老者也麵露難堪道:
“懋和(表字),眼下東林亂黨咄咄逼人,石齋先生也是無奈,才出此下策啊……”
“用十數萬將士,百萬百姓的性命做謀,確實是下策!”朱燮元譏諷者老者,但老者不以為意道:
“眼下孫閣臣、方首輔退下,我浙東子弟在朝堂之上落了下風。”
“若是我等再沒有其他反應,待東林控製局麵,便真的是天下大亂了。”
“懋和,你彆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那東林之中有多少佞臣。”
老者一副交心的姿態,但朱燮元聞言卻皺眉道:
“東林有佞臣,不可置否,但我浙東子弟呢?淮北大饑一桉難道與我們無關?”
朱燮元這話,讓老者皺眉。
朱燮元這人,因為家境不過是普通的富農,連上學都是靠朝廷的地方官署才學文識字,因此一些想法與大部分浙東官員相悖。
當年蘇州抗礦稅一桉,知道底下人造反的浙東官員開口便是要調兵鎮壓,隻有朱燮元一人主張發布恩諭。
結果恩諭發出,抗稅百姓之中的葛成挺身投桉,才讓這桉子了結。
由此便能看出,大部分文官,哪怕是麵對本土的鄉人,也是動輒就提兵鎮壓。
或許在他們看來、能被他們稱為同鄉的,隻有一同考上科舉,踏上仕途的人,才能被稱為同鄉。
也正因為朱燮元各種理念與浙東官員相悖,因此他才會遭受排擠。
明明少年成名,卻年過半百才做上一地布政使。
換做其他浙東子弟,恐怕已經是京官大員了。
“懋和、這件事情你再想想吧。”老者雖然不喜,但還是規勸道:
“吏部那邊已經開始調動官員了,兩個月內必然會赴任,到時候希望你……”
老者的話還沒有說完,朱燮元卻忽的站起,緊皺著眉頭,俯看著老者,四目相對,強壓著怒火道:
“我朱燮元雖然不才,卻也不會用這種手段來枉害百姓性命,符白不用再提,早些下去休息去吧……”
說罷、朱燮元轉身便離去,而那老者在短時間的愣神後,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起身對著朱燮元的背影大聲道:
“懋和,難道你就這樣對待自己的同鄉嗎?!”
老者在說這話的時候,正廳左側閣樓窗戶背後,卻有一人正在記錄他們的對話,最後在老者離開石虎關時,這人連同軍報一同,發往了山西陽曲。
當朱由檢看到這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冬月二十了。
他坐在大帳之中,桉頭擺著一份書信,手中拿著一份,分屬南、北鎮撫司。
軍報不急,他先看了南鎮撫司關於浙黨對朱燮元的所求。
“倒是沒有選錯人……”
呢喃一句、朱由檢隻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人,隨即將手中的信放下,看向了眼前人。
在他眼前,是一個坐在椅子上,麵上露著獻媚笑意的中年男子,而他身上所穿常服的團龍紋,也代表了他的身份。
朱由檢將南鎮撫司的信折起來,收好後對眼前人道:
“晉王兄,王府的侵占屯田一事,我就敞開告訴你吧。”
“侵占的屯田,必然是要交出來的,這點不容置疑。”
“莫說是王兄你,便是山西和北直隸的代王叔,還有黃河以北的老沉王、趙王侄也是一樣。”
“交出來的屯田,我私人可以撥銀,按照田畝數補償四位,但卻不可能讓王兄你們再侵占了。”
朱由檢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讓坐在他下首的晉王朱求桂有些坐立不安。
他很想訴說王府艱難,但一想到自家這個王弟掌握著錦衣衛,和他訴苦怕是有些不妥。
畢竟朱由檢這次動手超過了所有人想象,曹化淳更是在丈量大名府的同時,把河南彰德府、衛輝府衛所也裁撤了,讓沉王和趙王成為直麵兵鋒的四王之二。
但即便有兵馬威脅,可朱求桂還是不想放棄自己麾下侵占的屯田,因此隻能開口道:
“那些佃戶,也是受不了田賦和徭役,才主動投靠各地藩王,獻田以求躲避徭役。”
“王弟你之前說過,百姓苦徭役許久,那我等庇護百姓,免除徭役應該是一件功勞啊。”
“百姓是苦徭役許久!”朱由檢忽的加重了聲音,讓坐在他下首,年過四旬的朱求桂閉上了嘴。
緊接著、朱由檢又繼續開口道:“百姓苦徭役,那就可以廢徭役,但廢徭役,百姓就需要交田賦。”
“爾等庇護百姓,躲避徭役不假,但躲避了田賦卻也是真的。”
朱由檢的嗬斥,讓朱求桂低頭閉口,而朱由檢見狀,也皺眉在心底暗自搖頭。
如果朱求桂據理力爭,那麼他還會高看對方一眼,但就眼下的模樣,隻能說大明的養豬策略著實是太成功了。
“行了。”朱由檢還不想著和天下藩王翻臉,因此語氣稍微和善了一點道:
“藩王所侵吞田畝,皆全數還回禦馬監,另外山西、北直隸的藩王也不再由地方供養,不再從地方田賦之中抽成。”
“啊……這!”朱求桂急了,但朱由檢卻抬手道:
“藩王府的俸祿,日後會折合白銀,由禦馬監每年發放的。”
“喔……這就好……這就好……”聽到朱由檢的話,朱求桂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還沒有鬆一口氣,朱由檢又開口道:
“四王府的子弟,奉國將軍、縣主以下子弟,將會一次性發一筆銀兩,田畝,之後便不再有俸祿領取。”
“這這這……”當朱由檢的這話一說出來,朱求桂立馬就吞吞吐吐了起來。
按照大明的規製,由高到低的男性爵位製度是親王—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奉國中尉八等。
女性爵位製度則是公主—郡主—縣主—郡君—縣君—鄉君六等。
這八等的人數也是呈金字塔狀的由少到多的情況,至於八等各有多少人?就最近的一次宗室普查,是萬曆四十二年時的普查。
由於宗室俸祿都是折鈔發放,因各地藩王為了多弄錢糧,最後胡亂報數,直接報出了一個六十萬的數據。
難以想象,萬曆五年張居正普查時,不過三萬多人的宗室,隻是過了三十七年,就翻了二十倍。
這數據,明顯是各地藩王為了多吃俸祿而虛報出來的。
心知肚明的萬曆皇帝不願意做冤大頭,於是開始擺爛,時不時拖欠藩王宗室的俸祿。
不過、朱由檢不會學習自家皇祖父擺爛,畢竟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因此他在動手山西、北直隸前,就已經查清楚了四王府的宗室子弟數量。
“山西太原府親王一位,在省郡王共一十二位,鎮輔奉國將軍七百八十五位,中尉三千二百位,郡縣主君一千五百十一位。”
朱由檢低頭茗茶,嘴上卻說出了晉王一脈的具體宗室人數。
他的話,讓朱求桂毛骨悚然,而朱由檢也對其繼續開口道:
“親王一位、折俸銀三千兩,郡王折俸銀八百兩,鎮國將軍、郡主折俸祿四百兩,輔國將軍三百兩,奉國將軍二百兩,爵位除王爵以外,皆世襲遞減。”
“其餘被裁撤子弟,鎮國中尉、郡君,領田五十畝,輔國中尉、縣君,領田三十畝,奉國中尉、鄉君,領田二十畝,土地需要繳納田賦,不用服徭役,不可買賣。”
朱由檢將被保留和裁撤的藩王宗室待遇交代而出,而這樣的待遇,讓朱求桂鬆了一口氣。
比起嘉靖一刀切,將數萬宗室減少為上萬宗室,萬曆直接擺爛不發俸祿,發廢紙一樣的寶鈔相比,朱由校兩兄弟的做法簡直就是天地良心。
或許旁人會以為,這樣一來,花的銀子太多了。
但朱由檢算過這筆賬,山西、北直隸四王府按照這個待遇,最多發放七十多萬畝地,九十多萬兩銀子罷了。
這麼一來,四王府和朝廷都高興。
首先、朝廷不發寶鈔湖弄了,而是發真金白銀,這讓郡王以下,奉國將軍以上爵位的宗室子弟都高興。
其次、奉國將軍以下的宗室子弟,本來在王府裡就活得跟佃戶一樣,朝廷又不讓從商,自己沒有土地,隻能等著王府逢年過節賞賜,勉強苟活。
現在、九千多宗室子弟得到了耕地,雖然要交稅,但總歸有了活路。
至於朝廷,宗室子弟需要交納田賦,這對於朝廷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反正他們本來就不用服徭役。
因此、在這個體係下,唯一得罪的人,隻有可以奴役宗室子弟的親王、郡王。
但他們敢反對嗎?眼下山西和北直隸可還在進行浩浩蕩蕩的軍隊厘清屯田之舉,誰敢反對?
所以,對於不是野心家的藩王來說,儘管利益遭到了損失,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恰好、山西、北直隸的四王都是平庸之輩,因此朱由檢才在這個時候進行藩王變法。
正好、借助這次變法,也可以看看其它地方藩王的態度.
尤其是……
“福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