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死二百二十七人,重傷三百五十二人,輕傷五百一十五人。】
“明軍的素質越來越高了……”
看著手中的戰後彙總,黃台吉隻覺得情況對大金十分不妙。
在戰報中,堿場堡一營三千零三十一人,對大金造成的死傷太大了,相較之下,雖然明軍也戰死了六百多人,但這還是讓黃台吉無法接受。
放在一年以前,明軍要對大金造成這樣的死傷,最少需要丟下上千屍體才有可能,但眼下……
“必須讓汗阿瑪謀求一條出路,再拖下去,大金承受不住。”
黃台吉的腦子轉的飛快,他在這一戰中,清楚的感受到了明軍正在逐漸的恢複曾經的秩序和戰力。
如果再放任明軍這樣恢複下去,那麼大金隻有失敗這一條路。
明廷可以用六萬多人來換大金兩萬多人死傷,但這樣的換法,大金頂多三次就要被滅。
帶著沉重的心情,黃台吉開始安排人將繳獲的弗朗機火炮搬到了南門,雖然他們沒有獲得火藥庫,但北門和西門的三十六門二斤佛朗機炮,明軍並沒有來得及帶走。
這些火炮,要比大金自己鑄造的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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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役堿場堡參將金啟良重傷,退至孤山堡後傷重不治,堿場營戰後折損六百九十五人,退至孤山堡後,傷重不治九十二人,尚存二千二百四十六人,掩護一千四百餘百姓撤回孤山堡。】
二月初六、當朱由檢拿到了這一份軍報的時候,他的心情算不上好,卻也算不上壞。
折損了一個參將,外加七百多兵馬,丟失了堿場堡,固然讓他氣憤。
但是仔細一想,堿場營能完整建製的撤回孤山堡,也變相說明了寬甸三城七營的兵馬戰力。
以往這種突發的襲擊戰,明軍根本就不可能有成建製的兵馬逃出。
眼下這一幕,卻在訓練不到一年的堿場營身上出現了,這值得朱由檢高興,但同時他也為堿場營參將金啟良的傷重不治而惋惜。
時勢造人傑,金啟良能果斷的下令讓人燒毀火藥庫和糧倉,並親自領兵斷後,可以說極大的穩定了士氣。
如果不是他反應及時,堿場營不一定能以這樣的死傷撤回。
但這樣的一名將領,就這樣死在了回程的路上,著實讓人可惜。
“殿下……”
忽的、曹化淳的聲音響起,坐在勖勤宮主位上的朱由檢也疑惑抬頭。
“殿下,萬歲宣您前往養心殿,說是要說說堿場堡失守的事情。”
曹化淳解釋著,而朱由檢聞言也放下軍報,拿起另一份軍報,起身走出了勖勤宮。
他手裡的另一份軍報,是來自西南的最新軍報。
正月初九,在得知朱燮元領兵在前往鎮遠的路上,並且攜帶了眾多火炮後,安邦彥和宋萬化果斷放棄了鎮遠,撤往了貴南地區。
安邦彥撤往了山高林密的裡古州,在古州城屯兵一萬七八千人。
宋萬化和家將宋安康領兵兩萬撤退至都勻府,宋安康領兵三千駐守平定關,宋萬化退往都勻縣休整。
至於包圍貴陽的安效良和阿迷農在知道孫傳庭三人領兵前來後,果斷撤往平壩衛、安順州駐防。
織金關則是由安邦彥的兒子安武功駐守,此外入侵廣西的羅甸、大平兩地土司已經撤回了羅甸和大平,水東宋氏土司之一的宋安化駐守在九司。
除了他們,永寧州的土司也回防了永寧州。
他們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旦明軍圍剿過來後,自己應該乾什麼。
“安邦彥這廝,想在貴南地區的山林之中和朱燮元他們打拉鋸和持久戰……”
朱由檢腦中過了一遍安邦彥的想法和做法,順帶大致估算了雙方的兵力。
就目前來說,經過貴州平越府王三善、貴陽代巡撫李耘的招募兵馬,再加上胡應台、木增,以及朱燮元所部,貴州一帶的明軍數量達到了驚人的十萬人。
反觀安宋兩氏的叛軍,在經過奢崇明被圍剿而死後,叛軍的兵馬從十四萬跌落到了十萬不到。
眼下來說、雙方的力量基本持平,不過考慮到王三善和李耘、胡應台等部兵馬都是新卒,真實的明軍戰兵數量應該在八萬左右。
即便這樣算,時局也比之前好多了。
貴南地區都是山區,土司盤踞之地,強攻不妙。
朱由檢記得,前世看奢安之亂這段曆史的時候,好像安邦彥就是利用山地戰,在河穀和壩子圍殲了明軍數次,讓明軍折損了三萬多兵馬。
這麼看來、現在最好不要操之過急,而是一點點的拔除,一點點的掃除。
雲貴高原不比北方,操之過急隻會讓敵軍抓住痛點,狠下死手。
想到這裡、朱由檢也到了乾清宮門。
同時、他下車走入宮門之中,隻有曹化淳緊緊跟著他。
不過、等他走近的時候,便見到了坐在乾清宮主殿主位的朱由校,還有殿上的六科、六部、內閣官員。
“……”微微皺眉,朱由檢沒說什麼,抬步走了進去,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當他走到第一排時,似乎之前被群臣們問的有些煩躁的朱由校也鬆了一口氣,對眾人道:
“現在齊王到了,爾等有疑問者,皆可詢問齊王。”
朱由檢才走進來,一口茶都沒有喝,朱由校便宣布了繼續,這說明了事情確實有些棘手。
“請問齊王,堿場堡失守一事,是否需要追責?”
熟悉的聲音響起,朱由檢回頭一看,是禦史馮三元的質問。
麵對質問,他輕鬆道:“堿場堡失陷一事,不僅不應該追責,還應該大大的犒賞!”
“犒賞!?”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齊王難不成是把失陷聽成了攻陷不成?”
一時間、殿上群臣麵露譏笑,隻有少數如楊漣、葉向高、劉一燝、左光鬥等人沒有出言譏諷。
坐在龍椅上,朱由校看著群臣譏笑自家弟弟,心中也有些惱怒,正想出口訓斥時,卻不料朱由檢卻突然開口道:
“堿場堡失陷,原因是堡內漢商與建奴私通,而黃台吉舉兵一萬前來,參將金啟良還能帶領兵馬掩護百姓撤退回孤山堡,並且留下斷後,以身殉國,這難道不該獎賞?”
說到這裡、朱由檢對著想開口反駁的群臣道:
“再道!當初孤上疏之時便說過,寬甸三城十七堡為軍事要地,不應該讓商賈流通,但當時是六科駁回了這奏疏對吧?”
朱由檢看向了人群之中的兵科給事中原抱奇,這原抱奇是浙黨官員,也是駁回朱由檢當初上疏的人之一。
不過、這並不是說朱由檢當時沒有能力讓商賈禁止進入寬甸三城,而是他在給人埋雷。
堿場堡那地方他研究過,四麵環山的同時,卻四麵都有寬闊道路,很適合騎兵襲擊。
另外矮山距離城堡太近,以後金的火炮,是可以在這個距離裡打到城牆的。
因此、朱由檢並沒有想著堿場堡麵對後金的攻勢能守住多久,他隻不過是在那裡埋雷罷了。
包括他給戚元輔、金啟良的軍令中,也早就提到了如果守不住就撤退,這也是金啟良發現守不住後立即撤退的原因。
說到底,堿場堡是孤山堡的前沿,消耗後金兵力的地方。
哪怕一個堡隻能消耗幾十、上百人,但這樣的石堡在通往鳳凰城和寬甸的路上還有十二個。
全部打下來,後金最少得死上千人,這就是磨血條的戰術。
對於大明來說,死傷上千士卒並不算大事,但對於後金來說可就要命了。
因此、對於堿場堡會棄守的事情,朱由檢早就有了準備。
他早就知道文官會在棄守後彈劾他,所以提前用遼商埋了雷。
他雖然不確定遼商會不會在堿場堡玩裡應外合這一出,但是根據前世的遼沉失陷來說,這一手是有可能發生的。
況且、撤回了兵馬,到時候想怎麼說全憑底下的人一張嘴。
禦史有本事就去一一調查,隻要不怕在半路遇到後金塘騎,被割了腦袋就行。
這一手無賴戰術,用在文官身上可謂十分合適。
因此、在朱由檢一開口後,六科的官員立馬就閉上了嘴。
他們這才想起來、朱由檢確實上過這種奏疏,當時他們還奇怪,為什麼朱由檢不直接下令,而是上疏來找他們為難他。
現在看來、這小齊王根本就是提前埋了一個坑,早就等著他們自己踩了。
官員們不說話了,而朱由檢卻還有話說。
他趁這個機會,對朱由校作揖道:
“皇兄,臣弟以為,此次遼商與建虜理應外和,更說明了前沿之地不可容許商賈隨意行走,因此請驅逐遼商!”
朱由檢一席話說出,朝堂之上卻沒有人敢再開口。
大家都不確定,朱由檢這次是不是在挖坑,如果拒絕遼商行走眼前的沉陽、寬甸三城之地,那麼之後這四處地方萬一出現和遼商有關的通虜之事,會不會要被論罪?
因此、即便遼商每年也會貢獻一些潤筆銀,但一時間乾清殿上,還是沒有人敢開口。
倒是葉向高在這種時候起了作用,當即站出來,咳嗽了兩聲道:
“此役當犒賞堿場營的將士,至於遼商一事,倒也不必如此,還是得根據地方情況來判斷是否可以行走流通。”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西南叛軍盤踞遼南一事……”
葉向高在和稀泥,但這和稀泥的方向顯然是偏向朱由檢那邊。
根據地方情況?誰根據?還不是秦邦屏、戚元輔等人,他們是誰的人?這還用說?
因此、葉向高這句話也就是變相再說,犒賞要給,禁止商賈流通的權力也要給。
這話被臣工們了解了深意後,紛紛皺眉,但還是沒有人敢趟這趟渾水,畢竟誰也不知道,朱由檢會不會什麼破事都栽到遼商身上。
到時候真要論罪,他們可一個都逃不了。
所以、朱國祚等人紛紛偃旗息鼓,而朱由校見狀,也為自家弟弟的手段而高興。
為了翻過堿場堡失陷的這一頁,朱由校特意做起了好人,對葉向高道:
“葉閣老,說說西南的事情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