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方丈縣那種地廣人稀的縣,百姓也不過每人四畝幾分地罷了。
以他曾經方丈知縣的經曆來看,多一畝地、少一畝地,其中差距是天壤之彆,更彆提多兩三畝地了。
齊國百姓過的滋潤是有道理了,他們趕上了齊國工業革命,而且還是直接來到了第一次和第二次工業革命之間。
加上齊國廣袤的疆域,難以計數的可開發地方,不富裕才是比較困難的事情。
“走,去其它百姓家中看看。”
看夠了的朱由檢打斷了朱慈烺的咋舌,帶著朱慈烺他們挨家挨戶的去看了一下百姓的生活。
挨個走下來,其實每家生活都是差不多的。
有大明對齊國的不斷人口、工業輸血,加上齊國近兩千萬土民的人口紅利,七百多萬國民想過的差都很難。
朱由檢看完,便帶著朱慈烺他們三個人和村子裡的百姓,村官們在村官所旁邊的曬場開了個會。
朱慈烺看著自家父親和百姓們打成一片,聊著家長裡短同時,也不忘提醒百姓要監督官員的模樣,一時間他有些迷惘。
小的時候朱慈烺還不覺得,但隨著年紀越來越長大,他隻覺得自家父親真的很偉大。
他明明可以做皇帝,但他沒做。
他明明可以在來到齊國後儘情享受,但他沒有。
在來齊國的路上,他在聽夏允彝說自家父親連每個縣的事情都要管時,他以為自家父親對齊國官員的權力多加限製。
等他來到齊國,並跟著自家父親處理了幾天政務後他才發現。
與其說自家父親是限製地方官員,不如說是在監督地方官員。
對地方官員的奏疏,自家父親都先給予認可,然後才提出自己的意見,給足了地方官員尊重。
除了部分不把百姓當人,喜歡搞各種工程的地方奏疏會被自家父親一陣痛罵外,自家父親似乎對所有地方官員都給予了尊重。
這種商量著來的處理方式,放在大明朝是很難出現的。
不管是自家皇伯父,還是自家那個監國大兄,他們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政見來,緊緊的抓住了手中的權力。
這樣的差彆,讓朱慈烺覺得很不真實。
在朱由檢和百姓開會的時候,朱慈烺皺著眉頭,試想著將自己放到了自家父親的位置上。
可是這麼一做,他才發現權力有的時候真的很可怕。
他根本沒有辦法保證自己能做到自己能像自家父親一樣,長期對下麵的官員尊重,更難以想象自己居然還要和對自己政策提出異議的官員解釋商量。
他幾乎皺著眉聽完了會議的全過程,直到朱由檢起身,他才被拉回現實,在百姓們的簇擁下返回了鄉道上的馬車。
四匹大挽馬的四輪馬車十分寬大,足以容納十幾個人乘坐。
不過除了朱由檢,便隻有三郡王和夏允彝、夏完淳兩人能夠上車。
六人上了馬車,朱由檢坐在了主位上。
“這幾日看下來,可有什麼感想?”
朱由檢一坐下便詢問起了剛剛坐下的三郡王,隻因為幾乎全程在關注自家這三個孩子。
他們三人幾乎是皺眉聽完了整個會議過程,而麵對朱由檢的詢問,朱慈烜和朱慈炯有些窘迫,話到嘴邊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倒是朱慈烺一聽詢問,沉吟了片刻過後便開口道:
“本國官民和睦,雖然偶有摩擦,但大體上百姓都是信任朝廷的。”
“至於官員,兒臣覺得本國的官員比起國朝更為年輕,也更能、更敢做事情。”
“這些都是需要保持下去的優點。”
朱慈烺說了自己對這幾日巡查西京城四周鄉鎮的想法,朱慈烜和朱慈炯也先後點頭附和。
瞧他們的樣子,朱由檢有些滿意,也有些不滿意。
“大明的情況我都知道,我不能說燃哥兒做錯了,也不能說他沒錯,但他對官員總歸是有些苛刻。”
“苛刻?”聽到自家父親最終居然說出這話,朱慈烺有些繃不住。
朱由檢走了十六年,大明那邊早就把他給妖魔化了。
在民間的輿論裡,便是朱元璋站在朱由檢旁邊,都可以稱得上一朵白蓮花。
直接和間接死在朱由檢手上的官吏及其家屬,那可不下百萬。
這其中,最為顯眼的便是朱由檢執政時常常喜歡流放官員的東山府(新幾內亞島)。
在戶部的統計裡,朱由檢一共流放了三十七萬人去東山府。
到天啟三十年,也就是朱由檢已經離開大明七年之後,東山府人口卻隻有十七萬四千餘人。
近二十萬人病逝當地,而這隻是一個縮影。
有著這樣“戰果”的朱由檢來說朱慈燃“苛刻”,未免讓人精神恍惚了。
“對貪官汙吏應該嚴刑,但對於沒有什麼大毛病的官員,要做的還是給足他們勇氣去辦事。”
朱由檢開口說著,並說出了朱慈燃執政近二十年的缺點:
“燃哥兒讓百官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對官員提出的疑問不予回複。”
“興許是他忙碌,又或許是他覺得沒有必要回複,但這種情況終歸不是好事。”
朱由檢從桌案上拿起一本錦衣衛的奏疏示意道:
“錦衣衛傳來了消息,正月間錦衣衛和刑部、都察院三司出手,江南、齊魯一帶被抓捕官員、商賈不下萬人。”
“以燃哥兒的習慣,他大概率是準備將這群人及其三族、乃至六族、九族牽連,隨後發配恒河行省。”
“僅主犯便萬人的規模來看,這次恐怕牽連的人口不下二十萬。”
“他這樣做,廟堂的官員會如何看他?商賈呢?”
朱由檢說著,但朱慈炯卻直言道:“可父親當年不是也這樣做嗎?”
朱慈炯這話一出,旁邊坐著的夏允彝和夏完淳都心裡一咯噔。
不過,麵對朱慈炯的話,朱由檢卻笑著低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同時回應道:
“當初和現在不一樣。”
“當年江南奴變,整個江南的百姓幾乎都仇視地方上的士紳豪強,因此逼他們遷移是百姓們喜聞樂見的。”
“可是這次……”朱由檢抿了一口茶:
“現在的商賈大多都是當年的富農轉商而來,加上江南的環境沒有當年那麼差,百姓們對於這些富商並沒有太大的仇視心理。”
“這樣的情況下,牽扯五十多萬人口,民間的輿論恐怕不會有那麼好。”
朱由檢解釋著,同時也讓朱慈烺三人稍微清楚了一些當年朱由檢敢對江南動手的原因。
總的來說,當年的江南是士紳豪強和商賈聯合壓迫百姓,對府內的奴仆也多有盤剝。
可是現在,大環境下百姓的日子過的都不錯,商賈們做生意也算規矩,不存在哄抬物價什麼的,百姓罵物價貴也很少罵到商賈身上去。
這樣的局麵下,朱慈燃要對商賈們動手,那就得經得起民間輿論的壓力了。
“你們可以好好關注一下,學學皇伯父和燃哥兒怎麼應對的手段。”
朱由檢說著,同時也笑道:
“我也老了,齊國的事情得你們三兄弟齊心同力。”
“明日起,烜哥兒去工部當差,炯哥兒去吏部當差,烺哥兒你就在承運殿處理政務吧。”
朱由檢將權力下放給了三個兒子,但還是保障了朱慈烺的權力是其中最大的。
“兒臣領命……”
三子作揖應下,心裡有幾分忐忑,也有幾分激動。
父子四人都比較滿意,旁邊的夏允彝和夏完淳更不用說。
得知朱由檢要下放權力給三位郡王,他們父子心頭一喜。
沒有人比他們倆更了解眼下朱由檢的身體情況,他的身體已經滿負荷運行多年,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忽然頂不住的。
現在三位郡王回來,朱由檢也能稍微多一些休息的時間了。
想到這裡,夏允彝和夏完淳對視了一眼,都笑著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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