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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敢招惹他?”沈默不禁莞爾,便將過年在徐階家時,徐渭與王世貞的衝突講給眾人聽。
當聽到那在京城恒久流傳的‘井上有李、似桃而非桃、它身上少了一層毛;似杏而非杏,它身上多了一條縫……’時,眾人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下來了。孫鋌拍著桌子笑道:“就他,就他有這麼多歪才……”
說笑一陣,酒桌上的氣氛漸漸消沉下來,畢竟沈默此次南下,不是遊山玩水,而是來處理科場大案的。眾人的目光,總是不自覺的望向坐在孫鋌右邊的金達……這位老兄是他們那一科的傳臚,人品學識能力都沒的說,但因為是嚴嵩的同鄉,宦途頗為蹉跎。這才借著京察,在沈默的幫助下,剛剛當上南京國子監祭酒,卻又攤上這種事兒。
101nove.co會保住自己了……至於是罰俸還是降職,那都無所謂了,反正有沈默在朝中,早晚又能升上來。
見金達開了個好頭,沈默精神一震,舉起酒碗道:“一筆寫不了兩個年字,咱們是相約將來一起做大事的同年好友,難道現在就要起齟齬嗎?”說著一臉沉痛道:“若是忘了同氣連枝、榮辱與共的誓言,哪怕將來咱們各個拜相,也是一樣做不成事的!”
眾人唯唯應下,大道理誰都懂,但有幾個能看淡眼前的利害?
沉默良久,耿定向終於開口,慘然一笑道:“江南說的不錯,我是此案的始作俑者,就由我來擔主要責任吧,反正我誌不在此,玩忽職守,與其屍位素餐,不如索性從此優遊林下,專心宣講咱們的新王學吧。”
“笑話……”沈默搖頭笑道:“你的提議是正常上奏,禮部首肯,內閣票擬,皇帝批紅,按照完整合法的流程,變成法令的。”頓一頓道:“要是判你的過錯,豈不是說趙部堂、徐閣老還有皇上都錯了,我可沒這麼大膽。”
“那……”耿定向表情平淡,但心裡其實一鬆,畢竟主動掛冠而去是自風流的真名士,因為這種事兒讓朝廷把烏紗摘了,非得灰頭土臉一輩子。
“這個沒錯,那個也沒錯,看來是應天府的錯了。”這時孫丕揚冷言冷語道:“好吧,是順天府處理失當,激化了矛盾,才導致事情越鬨越大,這樣總行了吧。”這位兄台出身貧寒、性情剛直,又曾經因為勸諫嘉靖皇帝慘遭廷杖充軍,雖然新朝旋即起複,高升為應天府尹,但處事難免有些不同於常人。
“立山你太緊張了,”沈默擺擺手,環視眾人道:“你們都把這件案子看的太重了,其實這不同於一般的科場舞弊案,無論是首倡者、主考者還是執法者,隻要都秉公守法,本身並無過錯的話,沒必要非得追究誰的責任。”
“嗨,你早說呀……”純粹作陪的夏時等人,馬上笑著活躍氣氛道:“嚇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這麼件案子壓得下去嗎?”笑完了,孫鋌不無擔憂道。
“怎麼壓不下去?”沈默淡淡道:“北京的大員們,都在忙著和太監鬥法,沒功夫理會這邊,咱們正好息事寧人。”
“問題是這事兒沒完。”孫丕揚不敢苟同道:“那些監生可在牢裡絕食,他們放出話來,不恢複皿字號,就以死抗議。”說著歎口氣道:“江南,我方才口氣不好,你彆見怪,實在是最近內外壓力很大。”
“怎麼會呢,你我之間還需要那麼客氣?”沈默搖頭笑道:“那些監生大都是有背景的,人被關在裡麵,家人當然要活動。”
“不過,既然江南來了,他們還不都得老老實實的,立山可以放寬心。”夏時笑著安慰孫丕揚道。
“那倒是。”孫丕揚終於露出笑容道。
“來來,喝酒,喝酒。”於是一班同年便放下心事,開始推杯換盞,隻講那風花雪月,回憶那年少輕狂,重又變得其樂融融。
但夏時、黃誥幾個旁觀者清的,心裡難免感歎,沈默一到,大家馬上有了主心骨,原先那股子浮躁急切便煙消雲散,可見‘鳥無頭不飛’這句話一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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