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親去司禮監交了手本”沒多長時間便從宮裡出來了,然而就這短短的一會兒,卻讓不少大人物,今夜無法入眠了。
文淵閣,西頭第二間值〖房〗中”終於獨占一屋的張居正輾轉反側,絲毫沒有睡意。腦海中全是幾經周折,才從馮保那裡打探到的消息……據說沈默進了司禮監值房”本來說是遞上手本就走的,誰知正碰上掌印太監陳宏,兩人便在恭默室中交談了幾句,至於談話內容外人不得而知。唯一能確定的是”從兩人進去到出來,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真要密謀的什麼的話,刨去寒暄試探,怕是連正題都說不到!
但如果隻是無營養的閒聊,在外麵說說就好了,又何必去恭默室裡談話呢?
張居正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冥神細想起那陳宏的履曆陳老太監是正德五年淨身入宮,嘉靖二年便乾到了內官監的管事太監,後來獻邸舊人集體搶班奪權,他自知不敵,便主動退到極冷僻的鐘鼓司,才得以幸免。
後來裕王和景王同時出宮開府,因為當時太子還在,裕王生母杜康妃也不為嘉靖所喜。
在大太監們看來,去裕王府上當差,絕對是個無出頭之日的苦差事,所以景王府的管事太監都定下來半個月”到了最後期限時,裕王府這邊的管事還空著。
倒是有人想臨時提拔個低品級的太監去頂杠,然而當時的內官監太監黃錦卻不答應。他說:“從無到有,千頭萬緒,非老成持重、經驗豐富之輩才能勝任。何況親王開府的規製在那裡,必須從二十四衙門的管事太監中出”
推來推去,鬨得不可開交時,已經在鐘鼓司待了二十多年的陳宏,終於主動接下了這差事,卷鋪蓋跟著朱載厘出宮”成為裕王府的首任總管太監。據說是殫精竭慮的操持王府”深得裕王的信賴,將他與高拱並稱為左膀右臂。
這些消息,都是在陳宏成為司禮監掌印後,張居正千方百計從犄角旮旯中打探出來的。因為在他進裕王府教書前,這陳宏便因為替裕王在宮裡打探消息,被抓進了慎刑司“幸虧當時的東廠提督黃錦是個厚道人,念在當初是自個把他派去的,沒有讓下麵人為難他。
雖然撿了一條命,但王府是待不下去了”陳宏隻好離開京城,到京郊皇莊”打理屬於裕王府的“籽粒田”杳無音訊十幾年。一直到今年正月”高拱炮轟太監橫征暴斂後,皇帝請他重新出山,掌印司禮監、整頓大內風氣!
當時宮裡宮外都不看好他”一個百病纏身的棺材瓤子,多少年沒回京了”哪能跟那些年富力強、根深蒂固的太監鬥。起先的事態也確實如此,在上台後大半年的時間裡,他都不顯山、不露水,一副知趣養天年的模樣。就在大太監們認為他不足為據,放鬆警惕後,他卻暗中布置、連施辣手,不動聲色中”便一舉將滕祥、孟衝拿下”那些依附兩人的太監,也被他或逐或降,分而處之,徹底取得了內廷的控製權。
直到此時,人們才猛然意識到”這老太監原來是位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張居正有證據顯示,在陳宏回京之前,一直過著被世人遺忘的日子,不可能有人會想起他。在其回字後,又一直深居簡出,跟外廷幾乎沒有聯係……而沈默在入閣之後”愛惜羽毛,又不再和太監走動,待其老相識如黃錦、馬森之流或卒或退後”更是幾乎和內廷斷了聯係。
綜合各方麵情況,反複思量之後”張居正自覺有理由相信,沈默和那陳太監之間並無交情,更不可能是同謀……
,但為什麼要進恭默室呢”有話不能在外麵說嗎”張居正幾欲抓狂,一宿也想不出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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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紗胡同,一座門臉排場的五進大宅子”高大的門洞中,懸掛著一對白底黑字的大燈籠,每盞上麵前是個“李,字,這裡正是內閣次輔、中極殿大學士李春芳的府邸。
回家之後,他也沒有跟家人多說什麼,便和府上幕僚王先生,關在書〖房〗中合計起來。
“我這次是凶多吉少了。”李春芳除下官服換上便裝,變成了一副學究模樣,他麵前攤開著個幾乎空白的手本,隻在抬頭寫著,自辯狀,三字。然而縱使狀元之才,要做這樣一篇文章”還是無比艱難。李春芳擱下筆,一副愁苦模樣道:“能全身而退都要燒高香了。”
“這棋才下到中盤,後麵還有很多變數”王先生輕聲安慰道:“東翁莫要太過悲觀,說不定會柳暗hua明的。”
“那也得有人肯幫忙才行!”李春芳有些著惱道:“說起來,他們和張太嶽是一丘之貉,都把老夫當成馬桶,用完了就丟得越遠越好”唯恐被我的臭氣熏到!”
這還是多年以來,王先生第一次聽東翁說這種不雅之言,顯然他快要頂不住巨大的壓力,已然失態了。
“還是再聯係一下蒲州公吧……”王先生輕聲道。
“沒用的。”李春芳搖搖頭道:“他現在正和沈拙言蜜裡調油”萬不會為了給我出頭,以致前功儘棄的。”
“東翁可是為了他……”王先生麵現不忿道。
“這也不能怪他,要以大局為重。”李春芳喟歎一聲道:“換了我,也會這樣做的。”
“那就去找找徐閣老。”王先生道:“說起來,張太嶽才是主謀,大家都是是徐閣老的學生”他總不能讓您一個人背黑鍋吧?!”
“他就是這麼偏心!”提起徐階來,李春芳一臉的不齒道:“首輔大人桃李滿天下,但親生的隻有張太嶽一個!你沒看到他是怎麼對沈拙菩的,現在讓我一人背這個黑鍋,又有什麼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