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民和徐憲成下朝後並沒離開,他們兩人一個目前是左總參議,大明金吾將軍,伯爵勳貴。另一個是內務府大臣,領侍衛內大臣和領左都禦史之銜兼中極殿大學士。
這兩人一個雖沒有在軍中擔任實職,但擁有的軍銜卻是不低,而且還有著爵位。另一人雖沒入內閣,可卻又有著大學士的頭銜,再加上他身上的內務府大臣和領侍衛內大臣之職特殊,在如今的大明可以說都是頂尖的人物。
此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身份,那就是皇家的外戚。前者是長公主的駙馬,後者是朱慎錐的小舅子,如果不是這個原因的話,出將入相毫無問題,可偏偏有了這層身份,就不適合直接領軍或者進內閣了。
今日朝會的突然變化周安民和徐憲成都在現場,他們也被這個情況弄了個措手不及。但不管是周安民還是徐憲成都不是普通人,他們和朱慎錐一樣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察覺到這件事背後的蹊蹺。
按理說,自從朱慎錐入京之後無論是當監國還是登基為帝後,對於大明的朝堂都進行了多番調整,各部官員包括朝中各派經曆過了幾次清洗。雖然朱慎錐的清洗和之前的皇帝不一樣,在大明前幾任皇帝中,皇帝和臣子的爭鬥一直都沒停止過,皇權和文官之間的爭奪也一直存在,而不管是正德還是嘉靖,或者後來的萬曆、天啟甚至崇禎這些皇帝,他們所采取的方式除了強行硬剛外,就是借力打力,以平衡之術來削弱文官對朝廷的影響,從而增強皇權。
其中正德和天啟兩人的手段最為相似,前者用八虎,後者用的是魏忠賢,而他們的結局也幾乎是一樣的。萬曆前期也努力過,可後期見情況不對自己孤掌難鳴,就學起了嘉靖玩弄起了權術,可惜他沒有嘉靖的政治智慧和老練的權謀,最終隻能以擺爛躺平來消極對抗。
至於崇禎就不用說了,表麵強硬大權獨攬,實際上早就淪為文官擺弄的玩偶而不自知,最終鬨得大明一片糜爛,差一點亡國。要不是朱慎錐當年入京接管朝政,最終登基為帝的話,現在的大明還存在不存在還是兩說呢。
而朱慎錐的政治手段要比這些皇帝更靈活多變些,他既有嘉靖的政治老練,也有正德和天啟的魄力,尤其是朱慎錐還具備這些皇帝所不擁有的一點,那就是他有著自己的軍權,直接掌控著軍隊,這是其他皇帝所不具備的。
所以朱慎錐在幾次三番調整中不斷對各黨進行打壓,在穩定大局的前提下用各種手段來解決大明的朝堂問題。通過京察、官員升遷、調任、官製改革、行政變革再加上相互牽製等等辦法,朱慎錐漸漸穩住了局麵,再加上其他一係列的軍事和經濟手段又適當拉攏了一部分士紳階級,拉一批打一批,再加之後的江南案,一舉把在大明多年的東林一黨徹底壓了下去,這才有如今大明的良好狀況。
隨著時間的推移,朱慎錐這個皇帝的皇權越來越穩固,這是不爭的事實。無論是周安民還是徐憲成都認為被大明困惑兩百年的政局結構在朱慎錐的手上也得到了徹底的改變。
但誰也沒想到,正當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時候,今日在朝堂上居然發生了這樣的情況,這實在是讓人意外之極,更在其中察覺到了濃濃的陰謀感。
朝會結束後,周安民和徐憲成暫時留了下來,正當他們商議著今日發生的事時,朱慎錐所派的盧九德就找到了他們。得知皇帝召見,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明白找他們是什麼原因,兩人也不敢耽擱,當即跟著盧九德急急去了乾清宮。
到了乾清宮,進了偏殿,一眼就見朱慎錐坐在那邊臉色陰晴不定。
兩人上前行禮,朱慎錐微微點頭,讓他們入座,等盧九德上了茶後,朱慎錐揮手讓盧九德離開,隨後就對他們說起了話。
“今日之事你們怎麼看?”
“回陛下,今天之事頗為蹊蹺,臣以為此事絕非臨時起意,是有人暗中串聯,突然發難!”周安民當過錦衣衛一把手,對於這件事自然是第一個發言,他當即斬釘截鐵道。
“臣也是如此以為,而且在臣看來,首先站出來彈劾諸位大人的顧國恩並非主謀,隻不過是拋磚引玉的棋子罷了,而之後附和的幾人恐怕同樣也是如此。這些人早不早晚不晚,挑選的時機剛剛好,而且一發難就以此事為由一舉彈劾多位大人,甚至把內閣、兵部和地方大員全扯了進去,其意頗深啊!”徐憲成在一旁開口說道。
“陛下,臣認為徐大人所言極是!”周安民道:“這些人謀劃極深,突然發難,表麵看是彈劾大臣,實際上卻是針對陛下您,不可不防!”
默默點點頭,在他們來之前朱慎錐已仔細想過了此事,他的判斷和周安民、徐憲成是一樣的。這件事不是孤立的事,更不是顧國恩這個愣頭青一時間的心血來潮為了邀名所為,而是有著全盤的謀劃和精心準備。
如果僅僅隻是個人原因問題還不大,但這分明就是有備而來的針對計劃,這就不能不防了。
想到這,朱慎錐問周安民:“你執掌錦衣衛,雖如今不在錦衣衛任職,但對於朝中百官卻比朕了解的更甚,依你來看,這個顧國恩究竟是誰的人?他背後的人究竟又是誰?今日做這些真正的意圖又是為何?”
“這……。”周安民遲疑了下,這才道:“回陛下,臣鬥膽先問陛下可否?”
朱慎錐點點頭,讓他有話就問。
周安民問道:“陛下是否懷疑今日此事是東林所為?”
“怎麼?朕猜的有誤?還是你有其他看法?”
周安民苦笑道:“臣同陛下所見倒有些區彆,在臣看來今日之事雖有東林的影子,但要說此事是東林所為恐怕有些不然。”
“這是為何?”徐憲成在一旁不解問:“當年東林黨不就善於做這些事麼?而且今日彈劾上奏的這些官員中大部分都是言官,這些言官中就有好幾人就是東林一脈。”
“話雖這樣說,可表麵雖是如此,但細想之下卻又有些蹊蹺。”周安民耐心解釋道。
其實自從朱慎錐整頓京察開始,朝堂中的東林黨就被皇帝多番打壓,通過各種手段東林黨的勢力早不如從前了。而且當初的江南案爆發後,因為江南案的緣故東林黨內部產生了分裂,尤其是以東林黨錢謙益為首的一派實際上已脫離了東林黨,投向了皇帝,不再給皇權產生威脅。
而且江南案牽涉極廣,其中東林黨骨乾中堅落馬者可是不少,再加上朝中的幾個東林黨大佬也因為這些案子被牽連不是辭官的辭官,就是告老還鄉去了。眼下原本在大明王朝占據半壁江山的東林黨已不複往日的輝煌,實力大損,就算朝中剩下還有一些東林黨人,但這些人已沒了之前的能量,之所以留在朝中,一方麵是因為這些人還有用處,另一方麵也可以借用東林黨牽製其他諸黨,這才沒有動他們。
在這種情況下,東林黨根本不可能發動這樣的事,更不可能冒如此風險做這樣的舉動。如果在以前或許還有幾分可能,可現在東林黨人才凋零,內部分裂,就算有心也是無力。
而且周安民現在雖已不再掌控錦衣衛,可他因為皇帝的授意一直對朝中各黨有著留意,在他看來現在的東林黨已成了昨日黃花,能夠勉強自保就算不錯了,假如在這個時候再鬨這種事來,這豈非是自尋死路?明明知道皇帝不待見東林黨,依舊要和皇帝硬剛,東林黨也不會傻到這種程度。
此外就是錢謙益為首的東林黨一派了,這派人名義上打著東林黨的旗號,實際上已徹底投靠了皇帝成為了帝黨。尤其是錢謙益本人,現在滿腦子都是琢磨著怎麼進內閣當閣老,再加上朱慎錐已經給了錢謙益一個承諾,答應他等內閣下一次調整就會讓他入閣,麵對這樣的誘惑,以錢謙益的聰明和對權力的追求,他怎麼可能讓東林黨做這等事?
如果東林黨內部真的要搞事,以錢謙益和他的人不會絲毫消息都不知道,更不會在今天朝堂上也表現出一副錯愕的表情了。要不然不用其他人出麵,錢謙益就會提前阻止,或者私下向朱慎錐彙報,從現在的實際情況來看,錢謙益也是一無所知,綜合這些因素,周安民認為這件事背後是東林黨的可能性並不大。
“難不成東林黨沒有參與?可分明……。”
“私下個人參與和東林黨參與是兩回事。”周安民知道徐憲成要問什麼,開口解釋道:“顧國恩此人隻是同進士出身,要論才學隻算普通,平日裡為官也是尋常,今日卻有膽量第一個站出來彈劾,而且矛頭直指陛下,其中深意細想之下著實令人心驚啊!”
“臣以為,幕後之人很不簡單,豪格和多爾袞之事知曉的人並不算多,而且正藍旗調動至朝鮮這件事也極為隱秘,再加上陛下在遼東、朝鮮等地的布局,彆說顧國恩了,就算是六部尚書中真正清楚的也沒幾個,試問這顧國恩又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更當眾以此為由彈劾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