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鄭和七下西洋雖拉開了世界大航海時代的帷幕,卻因為各種原因後續中斷。而接下來的上百年間,西方各國卻後來居上,通過大航海探索了這個世界,從海外獲得了巨大財富,由此展開變革從而強盛起來。
如今大明已準備在朱慎錐的支持下繼續向海洋探索,建立南洋和北洋海軍,並把皇子和宗室外封,收複小琉球也就是台灣島,這些舉動正是為這一切所做的準備。
但這依舊不夠,大明對外溝通中斷了許久,整個大明除了東南沿海區域外,普通百姓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廣闊和真相。哪怕就算是東南沿海,真正知曉的人也不算多,那些隻懂得之乎者也的讀書人更是抱守殘缺,依舊陶醉在天朝上國夢幻之中呢。
假如現在再不迎頭趕上,那麼未來的大明就會和曆史上的大清一樣不斷固守自封,最終脫離世界的發展。這可不是一件好事,現在的天下早就變了,天下不僅限於中華一片區域,而是真正的天下。在這個大變革時代,大明必須抓住最後的機會,一旦錯過悔之晚矣。
王夫之這本《西行漫筆》不僅擁有巨大的軍事和政治價值,更是能讓人清醒看明白這個世界的最好第一手記錄。在粗略看完這本冊子的時候,朱慎錐心中就有了打算,他準備把王夫之的《西行漫筆》讓人重新整理,去掉一些政治敏感的東西,然後再添加些一些所需要的內容進去,增加一些趣味性進行正式刊印發行,讓大明的士大夫包括百姓們都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也讓所有人感受到真正的天下究竟有多大。
想到這,朱慎錐凝神考慮著由誰來做這件事更為妥善。他第一個想法自然是讓王夫之自己來,畢竟王夫之作為當事人,而且他身上的官職也是翰林院侍讀,做這件事最為貼切。
可仔細一琢磨覺得又不合適,這本冊子雖是王夫之所寫,可他現在剛回到大明,三年的艱辛立功甚大,朱慎錐已經決定升他官了,何況張錫鈞那邊早就盯上了他,希望他儘快去總理衙門任職。
如果是這樣的話,王夫之恐怕就沒那麼多精力做這件事了。而且朱慎錐會在這本冊子中進行刪選和增添,以王夫之的性格就算不反對恐怕對此也是有些異議的,再加上要論文筆文章,朝廷中比王夫之強的人多了去了,何必非得辛苦他呢?
朱慎錐留意到了一旁的宋王朱敏澄,見他正好奇打量自己手裡的這本冊子一副意動的模樣,心中突然微微一動,笑了笑隨手就把冊子遞給了他。
“你不是即將外封麼?這本冊子倒可好好研究研究,你拿去仔細看看,看不明白的可直接去向王愛卿請教,這些日子等讀完後再來見朕,告訴朕在其中看明白了什麼。”
“謝父皇!”朱敏澄頓時大喜,連聲道謝,樂嗬嗬地把這本《西行漫筆》給接了過去。
隨後朱慎錐又和王夫之他們聊了些關於出使的事情,仔細聽著講述著在歐羅的一些經曆,說到有趣之時,朱慎錐不由得哈哈大笑,就連太子和宋王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這一召見就是小半日的時間,中午時分朱慎錐特意在乾清宮賜膳,留兩人用了膳食。等到用完午膳後,太子和宋王先行告辭離開,畢竟他們今天隻請了半天假,下午還需回軍校繼續學業。
太子和宋王走後,朱慎錐又和他們交談了片刻,隨後就示意他們先回去歇息,這時候王夫之和鄭鴻逵連忙起身告辭,但等出了乾清宮還沒走遠,鄭鴻逵就被人叫住,鄭鴻逵示意王夫之先走,他等王夫之遠去後,轉身跟著喊住他的小太監重新回到了乾清宮。
“陛下……。”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鄭鴻逵再一次坐在了剛才坐過的凳子上,看著麵前的朱慎錐心中略有忐忑。
“不必慌張,朕喊你來隻是有些話要同你私下說。”見鄭鴻逵這副表情,朱慎錐淡淡笑著說道。
鄭鴻逵應了一聲,雙手放在膝上,雖表情放緩,可心中依舊七上八下,不知皇帝喊他回來究竟要聊些什麼。
端起邊上的茶盞,朱慎錐喝了口茶,開口問道:“你回來這一路上,鄭芝龍兄弟和福建水師之事應當知曉了吧?”
“回陛下,臣已知曉。”鄭鴻逵心中一動,連忙回道。
“對此你有何看法?”朱慎錐問。
“陛下,臣以為鄭芝龍深受皇恩卻不思回報,挾福建水師不聽朝廷號令,對陛下旨意陰奉陽違,實乃取死之道。陛下仁慈,卻隻是削其官職,放至京師看管保留其爵,就連鄭芝豹也留下其性命,以臣看來,鄭芝龍如此咎由自取,陛下卻是法外開恩,天恩浩蕩也不為過……。”
微微點頭,朱慎錐輕歎了一聲:“鄭芝龍是個人才,可惜他私心過重,朕本想大用他,他卻辜負了朕的期望。”
“以他那些所為,朕就算殺了他天下人也不會指責朕,但朕偏偏留下了他,就連鄭芝豹都留了性命,還讓鄭芝莞擔任南洋海軍提督,你可知這是為何?”
“這……這都是陛下仁德……。”鄭鴻逵想了想後試探道。
“仁德?嗬嗬……。”朱慎錐笑出聲來,搖頭道:“當皇帝的哪有什麼真正的仁德?就算有人說朕行霹靂手段方顯菩薩心腸,這也不過是在自己臉上貼金罷了。殺鄭芝龍並不難,朕隻是顧及鄭芝龍的舊部罷了,一旦鄭芝龍和鄭芝豹這樣一死,他的那些舊部就算嘴上不說,心中也難免忐忑,假如再有彆有用心之人一番挑唆,軍中有所變動,朕也是棘手的很……。”
鄭鴻逵心中咯噔一下,他怎麼都沒想到皇帝居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一時間也不知怎麼回答才好,隻能微微低頭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不知。
但朱慎錐繼續道:“讓鄭芝莞當這個提督說白了也是權宜之計,不管怎麼說鄭芝莞是鄭家人,有他在再加鄭聯、鄭彩也在南洋海軍中任職,如此一來可暫時穩定軍中,安撫鄭芝龍舊部。你也是鄭家人,當知曉鄭芝莞的能力如何,在朕看來此人包括鄭聯、鄭彩都是庸碌之輩,彆說同鄭芝龍相比,就同鄭愛卿比起來也遠有不如。”
“陛……陛下……。”聽到這,鄭鴻逵背後冷汗直冒,嚇得怎麼都坐不住了,起身撲通一聲就朝著朱慎錐跪下。
“起來起來,你是你,鄭芝龍是鄭芝龍,朕今日同你說這些話並非是要問罪於你。你鄭鴻逵自當年入京到今日,一直對朝廷忠心耿耿,無論是帶兵渡海北擊還是後來組建山東水師或是為我大明出使歐羅巴,你鄭鴻逵有功無過,不必如此。”
“陛下,臣……臣……。”鄭鴻逵也不知皇帝究竟說這些究竟要乾嘛,越琢磨越是害怕,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見他怕的厲害,朱慎錐也隨他這樣跪著,繼續說道:“朕今天把你喊回來,就是要同你說些心裡話。鄭芝龍縱橫四海多年,之前福建水師上下都是他的人,而他的所作所為朕也難以容忍,為國家,為天下,為大明百姓,朕不得不動他。”
“至於用鄭芝莞等人暫領南洋,也是無奈之舉。朕同你露個底,南洋海軍這個提督鄭芝莞當不了太久,鄭聯、鄭彩也不可能坐上這個位子。你出使過歐羅巴,當知曉如今天下局勢,更明白海洋對大明意味著什麼。”
“大明的未來不在大陸,而在海洋。相比歐羅巴諸國,我大明已落後了。不過眼下奮起直追尚還不算晚,所以大明海軍絕對不能落在臣子手中,大明海軍是大明的海軍,不是鄭家的海軍!”
“陛下高瞻遠目,臣佩服的五體投地。”鄭鴻逵戰戰兢兢地說道。
朱慎錐點點頭繼續道:“高瞻遠目什麼的有些,但不算多,這無非是大勢所趨。所以鄭氏集團朕必須要拆分,後續南洋海軍也要重新打造,今日同你說這些話,朕是怕你多想,甚至聽信旁人所言失了方寸做了錯事,朕這才對你掏心掏肺。”
“臣……臣不敢……臣……。”鄭鴻逵額頭全是汗珠,可心中的害怕卻是減輕了許多,連忙回道。
歎了口氣,朱慎錐道:“你是朕一手扶持起來的,朕自然明白你是什麼人。實在告訴你,當初讓你去歐羅巴,朕也是存著私心,怕你留在大明朕一旦對鄭芝龍下手,把你處於兩難境地。”
鄭鴻逵心中一愣,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王夫之同他說的那些話,看來王夫之的猜測是對的,朱慎錐讓他出使並不是對他不信任,反而是特意安排對他的維護,想到這鄭鴻逵又鬆了口氣。
“鄭芝龍一事已畢,你如今也回了大明,何況鄭芝龍是鄭芝龍,你是你,兩者早無關係,你也不必擔心因為此事受到牽連。此外你此去歐羅巴,身為副使立有大功,朕自然是要賞的,你有何想法可同朕說。”
“臣是陛下的臣子,臣受命出使乃為國為陛下做事,不敢言功,更不敢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