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曆史,朱慎錐還是知道一二的,這也是他之前決定讓騰格爾兄弟分頭統治漠南蒙古各部的緣故。但這還遠遠不夠,隨著大明的國力逐步恢複,哪怕他再相信騰格爾兄弟,卻也必須要為以後大明北方的長期穩固來考慮。
作為自己的兒子,騰格爾兄弟是朱慎錐一手教導出來的,自然放心他們。可他們的兒子呢?他們的孫子呢?重孫子呢?雖然他們都是自己的子孫,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朱慎錐這輩人終將會老去,等幾十年後,朱慎錐離開人世,他的兒子也一個個年邁去世後,他們的子孫後代是否還會和最初一樣忠於大明麼?
這是誰都無法確保的,朱慎錐必須要考慮到這點。他可不想等自己百年後,他的子孫們相互廝殺,爭奪蒙古的大汗之位,甚至領兵攻進大明給中原帶來兵禍和災難,未雨惆繆,朱慎錐不僅要提前解決這個問題,還要確立大明在蒙古的統治地位,讓所有蒙古人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在這個情況下,朱慎錐決定離京去草原一趟。不過在出發之前他做了周全的準備,首先是內閣的調整,在王晉武歸來後,溫體仁正式離職告老還鄉,朱慎錐給了他應有的待遇,同時增補禮部尚書錢謙益入閣,此外王晉武在內閣中的排名也從原本的第三直接上升到了次輔的位置。
雖然王晉武不是首輔,而且按照朱慎錐對內閣調整後的規定,未來勳貴代表軍方進入內閣最高也隻能當到次輔。可彆忘記現在的首輔是張至發,張至發這個首輔說白了就是目前過渡期的首輔,溫體仁在的時候作為次輔的他對溫體仁馬首是瞻,現在溫體仁離開了,張至發名義上是首輔,可實際上事事都會和王晉武商量著來辦,所以從這點來說王晉武這個次輔實際權力要比張至發這個首輔還大,整個內閣依舊掌控在朱慎錐的手中。
有王晉武在京師坐鎮,輔佐臨時監國的太子朱敏瀾,朱慎錐暫時離開京師也能確保京師的穩固和地方穩定。此外,除去他們,還有徐憲成、周安民、張錫鈞、李佑等心腹在京輔佐,再加上錦衣衛和地方的一些安排,皇帝暫時離京並不會產生什麼影響,更不可能有任何意外的發生。
作為皇帝,朱慎錐前往草原的規模自然不會小,他調用了六千精銳新軍和三千騎兵,再加上隨從人員總計一萬多人。可這樣規模的一支隊伍,從人數來說其實也不算太多,畢竟曆史上曆朝皇帝出京動不動就出動好幾萬人,而朱慎錐所帶的人已經算少了。
人數雖不算太多,但這些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尤其是六千精銳新軍可是以朱慎錐當年打造的老底子為核心組建的,其中不少軍官都是當年跟隨朱慎錐征戰的老兄弟,對他的忠誠自然絕對放心。
至於戰鬥力就更不用說了,現在的新軍裝備比當年更甚,大明的火器在這些年進一步得到了發展,不僅在之前的火器上進行完善,還研發出了威力更強更準的新式火器,新軍作為大明最精銳的部隊自然是第一個裝備的,有這麼一支新軍在,完全可以和兩三倍的敵人正麵抗衡下不落下風,甚至勝之。
至於三千騎兵同樣也是精銳,其程度不亞於關寧鐵騎。更何況朱慎錐可不是崇禎皇帝,他是馬上皇帝,他的皇位是靠自己赤手空拳搶來的,打仗對他來說猶如家常便飯一般,這些年雖沒再上戰場,手藝卻依舊在,就連平日處理政務的間隙朱慎錐也沒放棄對筋骨身體的打熬,手裡一杆戰槍揮舞起來,能擋住的天下沒有幾人。
這一次去草原,朱慎錐沒有走最近的宣府,而是選擇了從大同出長城。
由京師出發,從京畿向西北先進入山西地界,然後再從山西向北前往大同。這一條路他當年走了無數次,熟悉的很,而且在大明境內也無需顧及其他,安全問題更不存在,隻要做好必要的警戒外,一路走的很快。
抵達大同後,朱慎錐在大同停留了兩日,見了見包括黑雲龍在內的邊境將領和地方官,休整之後朱慎錐隻讓黑雲龍派一隊邊軍隨行,拒絕了加派護衛的好意,浩浩蕩蕩出了長城,朝著北方草原而去。
進入草原後,朱慎錐很快就找回了當年帶隊來往蒙古和大明的感覺。隻不過那時候他隻是以行商的名義,身邊的人也不多。而現在他卻是以大明皇帝的名義,浩浩蕩蕩上萬人一路前行,這感覺自然不同往日。
走了沒多遠,就碰上了迎接他的蒙古人,朱慎錐即將抵達大同的時候就已經派出了使者前往歸化城,告知自己即將到來。雖然這樣做會暴露他的行蹤,可朱慎錐絲毫不在意,因為從大同北上都是騰格爾的地盤,說白了也就是自己一手打下來的地盤,對這裡他是再熟悉不過了,安全不是問題,根本不可能遭遇到什麼危險,何況他身邊還有這麼多人和精銳,哪怕有那個不長眼的蒙古部落首領來找死,朱慎錐巴不得讓對方領教一下自己的厲害呢。
得知有蒙古人來迎接自己,朱慎錐也不以為然,讓手下人把對方帶來見自己。
當來人到了朱慎錐麵前後,看清楚對方的容貌時,朱慎錐不由得開懷大笑起來,直接下了馬車,大步走上了前。
“陛下……奴……我可算見到您了……。”王海虎眼蓄著淚水,見到朱慎錐後第一件事就是朝著他拜倒,等朱慎錐走到他的麵前時,他抬起頭,用著略微激動而顫抖的聲音嗚咽說著。
“你小子,多年不見了,怎麼留了這麼一把大胡子?剛才乍一看差一點沒認出來呢。”伸手把王海從地上拽起,朱慎錐上下打量著他。
這麼多年下來,當年的少年王海早就長成了一個粗壯的蒙古漢子,而且蒙古的風沙可比長城內大多了,王海生活在北方,尤其是他還是騰格爾手下最重要的大將,經常領兵出征,尤其是之前壓製漠北蒙古各部王海更是建立了不小的功勳,所以從容貌看起來王海要比實際年齡大了十來歲,尤其是他還留了一臉的大胡子,瞧起來和記憶中的王海簡直判若兩人。
王海原本是一個蒙古奴隸,因為朱慎錐的緣故這才改變了他的命運。在被朱慎錐帶回大明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和他生活在一起,兩人不僅是主仆,更是師徒,而且王海後來還娶了巧兒,從這點來說更是自己人。
王海對朱慎錐忠誠是不言而喻的,更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而他留在蒙古沒有跟隨朱慎錐去大明,那是因為塔娜和騰格爾兄弟緣故,在他看來主子雖然當了大明的皇帝,可女主子和小主子卻在蒙古,既然主子不在,那麼他必須要為主子守護好女主子和小主子,為了做到這,哪怕付出生命也是在所不惜。
忍著淚水,王海用力點著頭,目光望著麵前的主子,在記憶中朱慎錐的容貌和現實終於重迭在了一起。
聽著朱慎錐這樣打趣自己,王海靦腆笑了起來,一個三大五粗的蒙古漢子在這時候居然露出了如同兒童般的笑容,假如是熟悉王海的人見到這一幕恐怕要跌碎一地眼鏡了。
“陛下,這些年我無時無刻想念著您,今日總算又見到了陛下,我心裡高興,真是高興啊!”王海情不自禁說道,平日穩重的他現在卻有些手足無措,更像是一個見到父親的孩子一般興奮。
朱慎錐伸手在他肩膀重重拍打了兩下,滿麵都是笑容和欣慰,他也沒想到剛進入蒙古走了沒多遠就能見到王海,王海的到來也令他高興的很。
“陛下……。”這時候,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這聲音帶著疑惑和提醒,畢竟堂堂大明皇帝麵對一個蒙古人如此親熱,而且雙方離的這麼近,萬一對方有什麼歹心可怎麼辦?
回頭一看,見到出言提醒的人是方以智,朱慎錐不由得笑了。
方以智之前是複社中人,也是周安民的故交,後世更把他同陳貞慧、侯方域、冒辟疆合並稱為複社四公子。但在這四人中,方以智的名氣最小,因為相比其他三人,方以智沒有和所謂的秦淮八豔有什麼交往,反而其他三人多多少少和這些女子交往甚密,留下了不少風流傳聞,這才使得他的名氣在後人所知不多。
可實際上,所謂的複社四公子中,方以智才是最出色的一位,他能文能武,不僅精通儒學,更對哲學、易學、物理、數學等頗有研究,而且對於西方學術也不反感,還有誌於中西合璧,三教合一的態度,這樣的思想在當今大明是難能可貴的。
方以智幾年前科舉高中,入翰林為官,因為他的思想過於超前,再加上對於東林黨等人的政見並不認可,做事更注重實際,所以起初在官場混的並不如意。
之後由於江南案的爆發,導致朝廷對文官集團包括東林黨在內的其他各黨進行了大範圍的清洗,從而使得大明的黨爭情況徹底扭轉,而這時候的方以智也因為一件事引起了朱慎錐的注意,隨後又通過徐憲成的推薦,方以智由翰林調任內閣製敕房擔任中書舍人,這個官職雖然不高,但意義卻大不相同,要知道內閣製敕房中書舍人相當於內閣秘書處秘書職務,同時也擔任著皇帝秘書職務,平日裡主要負責皇帝和內閣的溝通,甚至還負責起草內閣各種文書包括聖旨。
由此可見皇帝對方以智的重用和信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未來的前景無量,過不了幾年不僅能順利升官進入六部任職,甚至十幾二十年後入內閣為閣老也是有可能的。再不濟,去地方擔任封疆更是輕而易舉,是妥妥的內閣後備人選。
這一次來草原,朱慎錐帶了不少隨從,其中就有方以智隨同。見方以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朱慎錐立即就明白了他的顧慮所在,笑著向他招招手,隨後指著麵前的王海就道:“密之,你知道他是何人?”
方以智一愣,他根本不認識王海,隻知道這是一個蒙古人,可聽皇帝的意思對方不僅是蒙古人這麼簡單,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不過朱慎錐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笑嗬嗬地揭開了謎底,告訴方以智對方的姓名,並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出口後,方以智這才恍然大悟,明白過來為何皇帝會如此待王海,更為自己剛才的魯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