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皇帝的提醒,沐天波連忙稱是,同時表示他回到雲南後一定小心,對這兩人嚴加防範。
不過朱慎錐也看出來了,沐天波心中真正的想法是有些不以為然的,雖然前者他的確有了防範,可對於後者卻認為錦衣衛的情報危言聳聽,此外就是沐天波對自己的自信,也許是沐家鎮守雲南的時間太久,兩百多年來雲南叛亂雖時有發生,可每一次黔國公府都能把叛亂壓製下去,如此一來,沐天波對掌控雲南有著絕對信心,更看不上這些區區土司私下的小動作,在他看來土司再強難不成還能強過朝廷大軍不成?
見此,朱慎錐也不多說什麼,畢竟該提醒的已經提醒了,沐天波接下來怎麼做就看他的行為了。而且沐天波不是普通的勳貴,他可是黔國公。黔國公世鎮雲南是太祖朱元璋時期就定下的規矩,成祖朱棣得了天下後,依舊承認黔國公府在雲南的超然地位,並讓其繼續鎮守。
大明開國至今,黔國公一脈一直都鎮守在雲南,再加上雲南的特殊情況,雲南不能沒有黔國公府,黔國公府在雲南的影響力也無人能比,這點朱慎錐心裡再清楚不過。何況沐天波對大明的忠心是無可非議的,再加上以他身處的地位,對雲南土司的處置不能隨意,土司情況錯綜複雜,一旦做的不好引發恐慌就過猶不及了,沐天波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也不便做過激的舉動,這點朱慎錐也是明白的。
此外,沙定州的情況究竟如何,朱慎錐也不能完全確保,目前雖有錦衣衛的密報,可密報中也未提及沙定州真有異心的行徑。所有的一切還都建立在猜測的基礎上,僅僅以猜測來判斷一個人的行為,哪怕朱慎錐是皇帝也不能這麼乾啊!
暫且把這件事放一放,朱慎錐詢問起了沐天波雲南出產的情況。雲南氣候雖然不錯,但山地多叢林茂密,出產的確比不上中原,除了一些特產外,就連糧食的產量也是差強人意。
不過雲南有一點好,就是雲南產茶葉,整個大明茶葉的產地除去江南外也就是雲南了。
後世雲南的普洱茶赫赫有名,二十一世紀初的時候還曾經掀起一波普洱茶熱,區區一塊茶餅被炒到了天價,實在是令人驚愕不已。
眼下雲南的普洱茶卻不出名,除了雲南當地人飲用外,更多的是賣給藏地所需。而且大明現在的飲茶習慣是綠茶也就是散茶,這要歸功於當年太祖朱元璋對茶葉的政策,朱元璋時期為了改變飲茶習慣,和當時製造龍團耗費民力實際情況,特意下旨罷造龍團,惟采茶芽以進,就此流行數百年的龍團被散茶所逐步取代,從而有了如今的飲茶方式。
在這種情況下,大明上下喝散茶,尤其是綠茶的習慣已有兩百多年,而普洱茶這種茶甚至包括其他團茶的飲用已不入流了。這些茶因為口味的緣故也不適合大明士人,更多的都是賣給夷人和當地人使用。至於紅茶,這原本就不是大明的產業,所謂的紅茶出現是外銷茶,也就是銷往歐羅巴的下等茶葉,因為從大明前往歐羅巴的海船往往需要大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茶葉儲存在船艙中,曆經這麼長的運輸時間,再加上船艙中的密封狀況產生高溫還有海上航行的潮濕度,使得原本的綠茶在這個狀態進行自然發酵,等運到歐羅巴後,這些茶就變成了紅茶,從而成為了一個新的茶葉品種。
相比紅茶,普洱茶更為接近,再加上普洱茶的製作工藝更適合長時間的儲存,而且無論是製作成茶餅還是茶磚,運輸起來也便利許多。
雲南雖然特產不多,糧食產量也略有不足,可在茶葉上卻有著優勢。但由於之前的原因,雲南的茶葉很少有流通到中原地區的,更不為人所知,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除了茶葉,雲南還有一個其他地方沒有的優勢,那就是鹽井。
早在漢朝時期,雲南就有鹽井的開采,最有名的是黑井,除此之外還有劍川的喬後,此外就是白井、琅井等,再加上其他一些鹽井的開采,儲量極大。
朱慎錐當年是怎麼發家的?不就是帶著王家村的人走私私鹽累積起來的財富麼?
對於鹽他自然極為關注,而且在他登基後更是重撿起了萬曆當年的政策,隻不過廢除了派遣太監至地方設置礦監的方式,而是采用商業手段由內務府和大明皇家銀行聯手,對各地礦產包括鹽礦的開采實施了開采權售賣和承包方式。
如此一來,就直接繞過了清流對朝廷礦產所謂“與民爭利”的抨擊,同時也拉攏了地方世家大族包括商人群體參與其中,並借這個方式使得朝廷能夠順利從中獲得利益,收取稅收,也能減少私鹽泛濫,影響鹽政的情況發生。
不得不說,當年朱慎錐自己走私私鹽,現在他成了皇帝卻極力打擊私鹽,還用各種手段彌補鹽政的漏洞,如此行徑證實了所謂屁股決定腦袋的真理。
位置在哪裡,想法自然就是不同。作為皇帝他必須要為整個大明的發展著想,這個道理千古以來都是如此,朱慎錐自然也不例外。
“朕打算對雲南實施茶鹽新政。”朱慎錐開口道。
“茶鹽新政?”沐天波有些意外,說實話沐天波沒想到皇帝會說這件事,而且因為黔國公府世鎮雲南的緣故,雲南的茶鹽基本都是控製在黔國公府手中的,這是太祖時期就定下的政策,其主要目的是為了黔國公府世鎮雲南解決軍費開支和鑒於雲南實際情況的財政補貼,雖然有部分利潤會上繳中央,可這麼多年下來,所謂的上繳中央根本就沒這個說法,天高皇帝遠,茶鹽收入幾何根本就說不清楚,京師這邊也不會因為這個事特意派人去雲南查,冒著得罪黔國公的麻煩惹惱沐家。
“朝廷的政策自然是好的,陛下既然有意在雲南實施茶鹽新政,臣自是支持。不過陛下,雲南和其他地方不同,情況較為特殊,臣隻是擔心朝廷未能考慮實際情況強力推行此政,萬一激起地方民變,臣……。”沐天波說到這沒繼續說下去,但態度卻是顯然。
朱慎錐見此笑道:“你不必擔心,雲南的茶鹽新政並不會影響黔國公府,就算實施這個新政,朕也需依仗於你,對於雲南情況朕自然心中明白,此政說是新政,但同我大明其他鹽政茶政略有不同。”
當即朱慎錐略微解釋了一下雲南的茶鹽新政的內容,表示雖然這麼多年來黔國公府雖掌控雲南茶鹽,可實際上的收益並不如人意,而且雲南地處西南,地方情況複雜,交通不便,民生也不怎麼好,說起來除當地的土司和少數民族問題外,就是缺錢。
想發展雲南,讓雲南富裕起來,關鍵就在於銀子。但朝廷卻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來,再加上雲南的情況特殊,哪怕朝廷要投資雲南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光是土司和少數民族的原因,許多事朝廷就沒辦法推行。
所以朱慎錐想來想去,還是打算從雲南的茶鹽下手,如果雲南的茶鹽產量大增,那麼自然獲利更多。到時候不僅雲南地方有錢,也有了做許多事的能力。而且借這個使得雲南富庶,也能更好的穩定地方的土司和少數民族,讓其對朝廷更有認同感,這件事可通過沐天波去做,一旦做成了,不光是大明獲利,就連沐天波的黔國公府也有諸多好處。
要知道黔國公府在雲南權力雖大,也執掌雲南的茶鹽貿易,但一直以來對這些上麵的經營卻都是粗放型的。就連地方土司和少數民族也是一樣,他們可以說守著金山要飯吃,這麼多年下來,雲南的這種情況一直存在,如果能夠改變和引導,結果自然不同。
按照朱慎錐的打算,是想讓大明皇家銀行和內務府介入,然後以商業和行政手段並進,采取類似大明內地的礦產承包製度和雲南地方合作,進行大範圍開采鹽礦和種植茶葉,從而增加其產出。
其中管理方麵由黔國公府介入進行三方管轄,所有出產由大明皇家銀行和內務府進行統購統銷,在統購統銷中產生的利潤分為三個部分,一部分按慣例是黔國公府的收益,另一部分由地方官府和當地土司和少數民族進行比例分配,另一部分歸於內務府。
這樣一來,大家都能從其中獲利,也能就此促進雲南地方發展。當然這個舉動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假如沐天波這邊沒有問題的話,可以先選適當的地方進行試行,試行良好後再逐步推廣,如此一來用數十年的時間逐步改變雲南狀況。
聽完了朱慎錐的解釋,沐天波不由得有些動心了,假如是這樣的新政倒不算錯,畢竟沒有損害他的利益,而且的確得到了更多的好處。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沐天波實際也清楚在雲南黔國公府雖有這方麵的特權,可實際上從中獲利並不算多。再加上土司和當地少數民族的原因,哪怕黔國公府再強,也沒有做到一言而決地步。
如果按照朝廷的這個新政,倒是可以讓黔國公府就此增強和地方土司包括少數民族的合作,也能借這個機會獲得更大的利益。雖身處雲南,沐天波卻也知道一些這些年朝廷的政策,尤其是朝廷對礦產包括茶鹽的政策行為,跟隨朝廷這些年承包礦產和茶鹽的商人和世家大族,哪個不是賺的盆滿缽滿的?彆看他沐天波位高權重,可真要以財富論,堂堂黔國公府恐怕還比不上江南的大鹽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