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瀾等人在花船上呆的時間並不長,因為南京城也是有宵禁的,如在宵禁前趕不回家,隻能在外夜宿一晚了,但這樣做朱敏瀾自然是不肯,而且謝廣維等人雖身份不一般,可假如犯了宵禁被巡城的禦史抓到也是件麻煩事。
所以眾人趕在宵禁之前結束了遊船,船返回碼頭後就回了城中,隨後各自回家。分手之時,謝廣維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同朱敏瀾說些什麼,不過朱敏瀾微微向他搖搖頭,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謝廣維這才告辭離開。
回到住宿的客棧,朱敏瀾略微洗漱了下,換了身輕便的道袍。時間還有些早,朱敏瀾隨手拿起本書來看,也不知看了多久正看的入神呢,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殿下,是我!”王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吧。”朱敏瀾說道,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王新走了進來,進門後轉身先把門帶上,接著幾步上前,手裡拿著幾張紙遞上。
“這是卑職從錦衣衛取來的。”
“錦衣衛那邊你是怎麼說的?”
“卑職隻是出示了錦衣衛的腰牌,打著北鎮撫司的名號索要的資料。這些是卑職親自撰抄所書,原始文檔已交了回去,此外卑職仔細叮囑過了經辦人,那人也算是錦衣衛的老人,絕不會向外人透露半分。”王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王新辦事還是認真放心的,朱敏瀾微微點頭表揚了他兩句,接著讓他先回去歇息。等王新走後,朱敏瀾這才拿起那些紙,就著燭光細看了起來。
錦衣衛有監察百官之職,而且朱慎錐從去年開始已經逐步拆分錦衣衛了,把錦衣衛分為內外三部分,,一部分是對外機構,主要負責外部情報,另一部分對內,依舊負責對內的監察和情報收集,剩餘部分同目前的警察司合並,成為新的警察機構,級彆相當於大理寺。
這個工作已在陸續進行,畢竟錦衣衛衙門存在的時間不短,從大明開國到如今已有近三百年,而且錦衣衛錯綜複雜,體係和人員結構龐大,要徹底完成還需要時間。
目前錦衣衛依舊延續之前的職責,尤其是南京這邊暫時還沒變動。王新身上本就有錦衣衛百戶的世襲,而且他這個世襲和普通世襲不一樣,這一次南下為了行事方便,周安民特意給他在北鎮撫司掛了個實職,所以拿他的腰牌去錦衣衛辦這件事並不算難。
仔細看著這些紙裡的內容,最上麵幾張是馬淵、聶熾、衛安定三人的檔案和近些年的資料等。其中的內容並不多,畢竟他們三人雖出身不同,可眼下都隻是南京國子監的學生,身上沒有官職,平日裡無非就是幾個好友經常聚會,吃吃喝喝玩樂罷了。
所以他們的信息很是簡單,沒花多少時間朱敏瀾就全部看完了。看完後微微點頭,這三人和自己判斷的差不多,雖家世不錯,也有幾分紈絝,可人性不壞,而且是懂規矩知進退的,至少謝廣維和他們在一起不會惹什麼禍,而且從今天的接觸來看,這三人都有些閃光點,在年輕一輩中算是不錯的了。
把三人的信息放到了一旁,朱敏瀾凝神看起了最後的幾頁紙,這幾頁紙的內容不同之前,朱敏瀾看得格外仔細,幾頁紙翻來覆去看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他微微閉上眼不知在思索什麼。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朱敏瀾就起了。不僅是在軍校養成的習慣,更多的是小就受朱慎錐的影響,無論是朱敏瀾還是朱敏澄,他們兩兄弟從沒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情況,通常五更天起,然後鍛煉身體,活動開後再洗漱用飯,這才是新一天的開始。
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等到了軍校就更嚴格了,哪怕朱敏瀾是太子也不例外。
雖然在外不比在軍校和宮中這麼方便,可養成的習慣卻是改不了的。朱敏瀾起後,先在房間活動了下,隨後去了客棧後院打了一趟拳,等微微出汗後,回去洗漱更衣,這才下來和大夥一起用飯,吃完早飯外麵也已天色大亮了,朱敏瀾正琢磨著今天去南京城裡各處轉轉的時候,謝廣維來了。
微微向王新點頭示意了個眼神,朱敏瀾先回了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謝廣維敲門進來,關上房門後也不敢走近,站在那邊垂著頭很是忐忑地喊了一聲“姐夫……。”
“杵在那邊乾嘛?你小子昨天不是威風的很麼?怎麼現在成軟蛋樣了?”見他這幅樣子,朱敏瀾故意笑罵道。
“姐夫,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怎麼知道您在呢……。”謝廣維哭喪著臉解釋道。
“怎麼?如果不是我,換個人你就能如此了?這麼說來,這種事你不是第一次乾了?”
“不是呀姐夫,您是知道我的,要說我在外麵顯擺是不假,可要說仗勢欺人卻從來沒有。而且昨天這事真是醉仙樓的掌櫃問題,要不是他……。”謝廣維急的都要哭了,結結巴巴連忙解釋。
看著他這幅樣子,朱敏瀾更是苦笑不得,擺擺手道:“行了,彆這幅模樣了,你小子的事我都已查清楚了,算你小子還算懂規矩,要不然今天那能讓你站著說話?”
“是是是……。”謝廣維連連稱是,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這時候,朱敏瀾指著麵前的凳子讓他坐,謝廣維上前兩步,先給朱敏瀾行了禮,這才半個屁股挨著坐下。
朱敏瀾瞪了他一眼,謝廣維這才扭扭捏捏把身子坐正。自己這位太子姐夫可不是常人,謝廣維當年入京第一次見時就領教過,何況這一次是自己先冒犯的朱敏瀾,雖然不知者不罪,可在謝廣維心中從昨日一直忐忑,生怕惹上什麼麻煩,一夜沒怎麼睡,天蒙蒙亮他就起了,直接就找了過來認罪。
現在看朱敏瀾對自己的態度,謝廣維略微鬆了口氣,看來昨日的事勉強算是過去了。可最終如何還要看朱敏瀾的意思,而且自己來南京國子監讀書本就是朱敏瀾安排的,如果朱敏瀾就此惱了讓他滾回貴州去,這可要了謝廣維的命了。
幸好,朱敏瀾對昨天的事沒再追究,等他坐下後就問了問他在國子監讀書的情況,並且出了題目考了考他的學業。謝廣維雖然紈絝,可畢竟不像那些一無是處的其他勳貴子弟,謝家家教還是很嚴的,謝廣維本人也有些小聰明,考下來他的學業還算不錯,雖然比不上正統的讀書人,但在勳貴子弟中算不差了。
“明年鄉試,你可有把握?”
“回姐夫,小弟我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原本以為謝廣維會謙虛幾句,但沒想這小子卻說出了這番回答。
朱敏瀾微微一愣,仔細一琢磨就明白過來了,當即笑問:“你小子學籍還在貴州?”
“嘿嘿,不瞞姐夫,正是這樣,要不然小弟我也不會有這幾分把握。”謝廣維笑著點頭道。
大明科舉除會試外,無論是院試還是鄉試都是各省自行考試,而大明各省的情況天差地彆,相比文人輩出極度內卷的江南而言,北方和西北、西南地區的情況自然不如許多。
其實這個道理和後世的高考是一樣的,地方的學習環境包括知識麵和信息來源等等,都遠超內陸省份,自然這些地方的考分一般就考的高些。而內陸身份和偏遠地區,因為文人較少,基礎不佳再加上學習氣氛和其他方麵,情況就要差了許多。
大明開國時期科舉就因為這樣的情況出過問題,導致太祖朱元璋時科舉中榜者全是南方人,一個北方人都沒有。這讓朱元璋很是不滿,還因為此事和主持科舉的文官們鬨起來了,最終因為文官堅決反對適當給北方學子一些名額的政策,使得朱元璋大怒之下殺了好幾個官員,更貶斥了不少人。
最終,朱元璋一言而決,自此大明采取了南北榜的方式來進行科舉,這才平衡了南北科舉學子差異過大的問題。而且這個政策也一直延續了下來,直到如今大明依舊是用南北榜來進行科舉取士,但就算這樣相比北人,南方人還是占了絕大多數。
就連會試都是如此,院試和鄉試就更不用說了。南方文人輩出,雖在科舉上有著優勢,可因為讀書人實在太多,文采出眾的也有不少,內卷的厲害,反而科舉一途上對學子來說卻不容易。
舉個例子來說,考秀才、舉人都是地方科舉,每個省份、府院都是有固定名額的,這個名額分攤下去,以南方各省來說讀書人太多,自然這個名額的比例就低,而且大家讀書都不差,相比之下競爭也更為殘酷。
反而北方和西北、西南這些省份,讀書人的種子少些,而且讀書的能力也差些,獲得名額的機會自然更大。相比之下,南方一些讀了十幾年甚至更久的學子在老家考來考去考不上,就連考個秀才都難,可同等條件下如果去了那些省份,說不定就輕而易舉考上了。
所以這就成了一個比較奇怪的現象,有些南方人寧願放棄自己本省的學籍,想儘辦法去掛一個其他省份的學籍,或者其他省份的學子鑽著腦袋跑到江南來讀書,然後再回老家科舉。如此一來就有了更多的機會和把握能夠考上,當然這隻是院試和鄉試可以,假如是會試就不成了,會試是大明全國性的科舉,可沒有其他方麵的優待,靠的全是自己的真本事,哪怕朝廷早就設置了南北榜的區分,但也是尖子中拔尖子,沒點能耐如何能通過會試?
像謝廣維這樣,他雖在南京國子監讀書,可彆忘了永平侯府在貴州呢,貴州不是科舉大省,隻要有些能力去考,通過院試和鄉試問題不大,而且謝廣維讀書也不算差,如果和江南學子中的佼佼者相比自然不如,可要回到貴州考鄉試,通過的概率還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