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儘口舌也沒說服沙定州,湯嘉賓隻能無功而返。
他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前腳進門後腳他的夫人萬氏就拿著剛得來的寶貝給他看,一副喜悅的樣子。
“瞧瞧,好不好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些稀罕物呢。”萬氏喜滋滋的,一支做工精美價值不菲的金簪插在頭上,手裡還拿著個百寶盒,裡麵裝滿了金銀珠寶。
“哪來的?”湯嘉賓目光掃了一眼問。
“還能是哪來的,當然是彆人送來的。”萬氏笑道:“姐姐現在已是王妃了,你又是大王的丞相,這些日子來府上送東西人多了去,老爺你也真是,公事繁忙怎得把這事給忘了?”
湯嘉賓微微皺眉,有人給自己送東西他是知道的,畢竟沙定州在昆明之變後勢力大增,隱隱有總攬雲南的氣度,在這種情況下急著投靠沙定州,站隊意圖保全自身的地方官員包括土司肯定不少,這些人不僅給沙定州送了禮物,還給沙定州身邊的親信也送,自己不僅是沙定州的親信,還是他的丞相和連襟,自然是頭一號要巴結的對象。
之前湯嘉賓對這些並不在意,反正有人送他就收,何況這些玩意不收白不收。所以通常送來的禮物都是由萬氏替自己收下,平日裡湯嘉賓也沒多管,畢竟他的事太多了,不僅要忙著協調沙定州的民政、軍政,還要幫沙定州出謀劃策呢。
如果是平時,萬氏跑來給自己顯擺,湯嘉賓也就是笑笑點頭,或和萬氏就著這話題閒聊幾句。但今日的湯嘉賓心情不同往日,剛從沙定州那邊回來的他可以說是心灰意冷,第二次起了彆樣的心思。
第一次是當初昆明之變剛發生的時候,也就是沐天波逃出昆明的時候。
那時候湯嘉賓就勸過沙定州不要光顧昆明城中搶掠,儘快下令穩定昆明秩序,同時派兵分兩路追擊沐天波,無論如何都要把沐天波給抓住或者殺掉。
可那時候的沙定州誌得意滿,對於湯嘉賓的建議根本沒聽進去多少,而且沙定州還覺得前腳剛宣布可以大掠昆明城,後腳就叫停有些打自己的臉,對部下不怎麼好交代,再加上沙定州其他部下的反對,最終沙定州沒有聽湯嘉賓的勸阻立即行動,直到一日過後才慢吞吞地做這件事,從而錯過了最好時機,讓沐天波逃出了生天。
那時候湯嘉賓就氣得吐血,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卻被沙定州錯失。假如當時就能抓到沐天波或者直接弄死的話,雲南早就全落入沙定州的手裡了,哪裡還會有現在的麻煩?
可惜機會錯過就是錯過,無奈之下湯嘉賓也沒其他辦法,隻能搖頭歎氣收拾起心情繼續輔助沙定州,希望沙定州能痛定思痛清醒起來,至少優勢依在我,隻要沙定州拿下楚雄繼續西進,沐天波還是抵擋不了沙定州的大軍。
但誰想到情況再一次脫離了湯嘉賓的預想,他萬萬沒料到沙定州領兵攻打楚雄居然弄了個虎頭蛇尾,明明能一鼓作氣拿下楚雄,可卻僅因為損失了數千人就輕易退兵,放過了這大好機會。
這讓湯嘉賓實在無語,然後接下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更讓湯嘉賓絕望,今天沙定州做出的決定讓湯嘉賓實在無法想象,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沙定州為何要這麼選擇,明明有更好的應對之法,可偏偏沙定州選了一條他認為最糟糕的路,在湯嘉賓看來沙定州現在的應對是下策中的下策,完全把主動權讓了出去,一旦局勢繼續惡化,那麼眼前他們所掌控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局勢也會朝著無法預料的方向而去。
“這些日子得了多少寶貝?”湯嘉賓伸手從百寶箱裡拿起一塊美玉把握著,隨口對萬氏問道。
“多著呢,珠寶什麼的就有好些,還有不少金銀呢。”萬氏樂嗬嗬地顯擺道。
“走,帶老爺我去瞧瞧。”湯嘉賓起身笑著說道,萬氏也不多想,就帶著他去了“藏寶室”看。到了地方,進去一瞧,書房一般大的藏寶室裡堆了好幾十個大箱子,萬氏打開其中箱子對湯嘉賓說這裡大部分都是銀子,還有一部分是金子,足有白銀二十多萬兩,黃金三萬多兩。
除此之外,湯氏還走到角落邊指著單獨放著的兩個大箱子說裡麵全是貴重的珠寶,價值比那二十萬兩白銀還多些,打開箱子後,在光線之下,裡麵裝著的財物讓人耀的眼都花了。
看著這些財物,湯嘉賓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怎麼沒想到短短幾個月裡自己就有如此一筆巨款。要知道他之前隻不過是一個科舉不第的秀才,多年未能再進一步,除了讀書沒有其他謀生能力,父母死後差一點弄的家徒四壁,最終一咬牙把剩餘的家產全賣了,這才有了雲遊四方來到雲南的路費。
就算後來他幸運地娶了萬氏,從而成為了沙定州的連襟和親信,這幾年中湯嘉賓獲得的錢財也是有限,隻不過比普通人略好些罷了。可沒想如今這幾個月裡居然得了如此大的一筆財富,這筆財富實在是驚人,粗略估計擺在他眼前的金銀珠寶加起來已超過了五十萬兩,這可是普通人幾輩子都得不到的啊!
如早些年他有這筆財富的話,怎麼會離開家鄉呢?靠這些錢財在老家買幾千上萬畝地,以此傳家幾輩子都夠了。而現在這筆龐大的財富就擺在他的眼前,讓湯嘉賓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在屋裡轉了轉,湯嘉賓把箱子關上,帶著萬氏就離開了。他也沒和萬氏說什麼,神情依舊和平日沒什麼不同,但這時候一個念頭卻在湯嘉賓的心中滋生,等到當日晚上,身邊的萬氏睡著後,湯嘉賓卻悄悄睜開了眼睛,目光望著頭頂的床簾,神色複雜暗暗琢磨著。
白天在沙定州那邊的決定讓湯嘉賓徹底失望了,在他看來自己當初輔助沙定州完全就是一個錯誤,沙定州並非什麼明主,更不可能是成大事的人,僅僅昆明之變後就開始飄了,不僅幾次錯失良機,更聽不進自己的建議,而且其蠢如豬卻不得自知,瞻前顧後遲疑不決,如繼續跟著沙定州,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
如今湯嘉賓對沙定州的評價就如《三國演義》中曹操對袁紹的評價一般。《三國演義》中曹操是如此說袁紹“色厲膽薄,好謀無斷;乾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現在的湯嘉賓對沙定州的評價同樣也是如此,原本以為他是一個英主,現在覺得他是一頭蠢豬,甚至還不如三國的袁紹呢,最終歸結成一句話,沙定州已是塚中枯骨爾。
假如繼續跟著沙定州一條路走到黑,那麼其結局可想而知。對沙定州失望的同時,湯嘉賓已有了離他而去的想法,在他看來沙定州絕對成不了大事,彆看他眼下依舊占據優勢,可這個優勢轉瞬而逝,一旦把握不住,那麼敗亡就在眼前。
現在擺在湯嘉賓麵前的路有兩條,一條路是趁沙定州還沒徹底失敗前逃走,直接回老家去。而另一條路也是走人,但不是去老家,而是趕緊去緬甸找莽白。
這兩條路前一條是徹底拋棄了沙定州,從而保全自身,但這樣做有些難度,如果要回老家就要先從雲南到貴州或者四川,然後轉折尋路回鄉。可目前昆明東邊已成了戰地,走官道的話會直接碰上四川或者貴州的明軍,到時候很容易暴露行蹤,再加上他湯嘉賓現在可是沙定州的丞相,可不是什麼無名小輩,大明規定當地人外出必須要有路引和身份證明,以前湯嘉賓從家鄉來到雲南是靠著他生員的身份和地方官學開出的證明遊曆的,而現在這些絕對不能再用,要不然自己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而且就算是回了家鄉,家鄉認識湯嘉賓的人也不少,萬一有人舉報自己也難逃被官府緝拿的下場。湯嘉賓可不想落到如此結果,所以琢磨後回鄉的這條路被他直接否決了,那麼就剩下第二條路,就是去緬甸投靠莽白了。
去緬甸倒比回鄉安全許多,雖然滇西還沒被沙定州拿下,沐天波就在永昌,可沙定州現在依舊兵強馬壯,實力強大,整個雲南大部分土司依舊觀望,再加上通往緬甸的路不僅隻有永昌一個方向,湯嘉賓完全可以走威遠州前往孟定或者孟璉,然後進入緬甸。
這條路目前還是安全的,湯嘉賓這樣走的話抵達緬甸的沒什麼問題,而且他一直負責和緬甸那邊聯絡,所派去的人也是走的這條路,所以從路線來說沒任何問題。
隻要抵達緬甸,投靠莽白,他湯嘉賓就脫離了險境,到時候再以沙定州的名義請莽白出兵,說不定還能改變一下雲南局勢,從而挽救沙定州。不管怎麼說,湯嘉賓雖對沙定州失望,可畢竟大家君臣一場又是親戚,能救還是要救,再加上萬氏還留在昆明呢,總不能夫妻一場,丟下萬氏不管吧?
沒錯,湯嘉賓根本就沒有帶著萬氏去緬甸的打算,至少現在不成。因為萬氏的身份不同,他擔心自己這麼做了萬氏會把消息透露給她姐姐,而她姐姐大萬氏又是沙定州的王妃,如此一來不就給沙定州知道了麼?以他對沙定州的了解,沙定州是絕對不會放自己離開的,如是這樣的話,他湯嘉賓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