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是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沙定州的局勢急轉日下,從最初能掌控大半個雲南到現在這個地步,就連昆明都丟了,率部轉回了老巢,其接下來的情況會如何發展,但凡有些腦子的人都已能看得出來。
隨著這些變化,雲南各地的態度開始大變,不僅是當初那些觀望的土司和地方勢力,就算是最初投靠沙定州的那些人也全變了態度。在大家看來,沙定州的敗亡已是時間問題了,大好局麵毀於一旦,眼下退居老巢的沙定州已失了先手,再也不可能成為雲南之主了,他所謂的滇王已成了一個笑話,哪怕沙定州現在依舊手裡握著幾萬大軍,卻也無濟於事。
在這種情況下,所有人都選擇了朝廷和沐天波一邊,直接把沙定州給拋棄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明確了態度,不僅指責沙定州是亂臣賊子,更主動派兵協助朝廷鎮壓沙定州的叛亂,這讓沙定州陷入眾叛親離的地步,處境越發艱難起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如此?本王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回到老巢的沙定州已沒了幾個月前的意氣風發,整個人頹廢到了極點,每日把自己灌的大醉,披頭散發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他怎麼都想不通明明大好的局麵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自己究竟哪裡做錯了?難道是自己當初沒有聽湯嘉賓的建議麼?這時候他不由得想起了湯嘉賓,如果現在湯嘉賓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話,他沙定州絕對會對湯嘉賓的建議毫不遲疑地信任並且實施,可是湯嘉賓又在哪裡呢?他真的棄自己不顧了麼?
嘉賓啊嘉賓!你在哪裡啊!
沙定州仰天對天呼喊,真希望湯嘉賓能聽到自己的喊聲,再給自己出謀渡過難關,現在的他已沒了之前的信心,唯一想著就是如何渡過難關,保全自身了。
湯嘉賓終於抵達了緬甸,這一路實在是不好走。
就在湯嘉賓前腳進入威遠的時候,後腳就聽說了局勢發生變化的消息。當知曉曲靖被占,明軍開始反擊的時候,此外還有不少土司陸續表明態度支持朝廷,出兵對付沙定州的時候,湯嘉賓心裡就清楚沙定州的敗亡已是時間問題了。
這個時候湯嘉賓不敢在威遠久留,他很清楚一旦自己的身份被其他人得知,那麼僅靠自己身邊這些人根本就護不住他。他湯嘉賓可是沙定州的丞相,是沙定州的連襟,更是沙定州最信任的人,隻要抓到他湯嘉賓獻給朝廷,那麼就是大功一件,湯嘉賓可不想因為這個緣故丟了性命,何況他要做的事還沒完成呢,眼下最重要的是立即趕到緬甸。
接下來,湯嘉賓一夥人喬裝成為山民,不走大路專走山路,費儘千辛萬苦終於抵達了孟璉。到了孟璉後,湯嘉賓不敢停留繼續向西走,一直走到了哈瓦地區,等到了哈瓦後緬甸近在咫尺,隨後花了幾日時間在向導帶領下繞過叢林進入了緬甸,等雙腳踏上緬甸的領土後,湯嘉賓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到了緬甸,湯嘉賓就連忙聯係當地官府表明自己身份,拿出了莽白給自己的信物,讓其送自己前往阿瓦。
從邊境到阿瓦並不近,而且緬甸的道路比雲南更差許多,一路過去耗時不短,等湯嘉賓抵達阿瓦的時候已經是又一個月後了,而這個時候雲南的明軍已經開始全麵反擊,不光是拿下了昆明,還集結兵力對沙定州的老巢發動了攻擊,雖然沙定州節節抵抗,一時間還能勉強支持,可大勢已去,用不了多久就會在明軍的圍剿之下徹底失敗。
但這些湯嘉賓還不清楚,可他知道現在時間是最關鍵的,如果緬甸現在能夠立即出兵進攻滇西,說不定沙定州還有挽回的可能。所以抵達阿瓦的他第一時間就求見莽白,決定靠自己三寸不爛之舌說服莽白出兵,以救沙定州。
可讓湯嘉賓意外的是莽白卻沒有第一時間見他,隻是把他安置在了一處彆院。雖然吃住都是上好的,在這裡呆著安全也沒問題,可事關緊急,湯嘉賓現在哪裡顧得上吃喝享受啊!他心中焦急的是怎麼說服莽白出兵呢,為了儘快見到莽白,湯嘉賓一咬牙拿出了帶來的金銀賄賂對方官員,付出了一定代價後,這才好不容易得到了被莽白召見的機會。
緬甸現在的國王是莽達,莽白隻是莽達的弟弟。不過因為莽達年紀大了,再加上身體不好,而且還沒子嗣,所以莽白雖是王弟卻實際權力極大,隱隱已有取而代之的跡象,所有人都清楚等莽達一死,這緬甸的王位必然落在莽白的手中。
因為如此,這也是湯嘉賓聯係莽白的原因,莽白才是緬甸真正說了算的人,隻要莽白點頭,緬甸出兵一事就成了。
覲見這一日,湯嘉賓換了一身衣服,這身衣服還是沙定州封他為丞相時特意定製的官服,模樣看起來和大明的一品大員有些類似,可在細節之處卻又有著不同,穿在湯嘉賓的身上怎麼看怎麼彆扭,隱隱有一種沐猴而冠的感覺。
不過湯嘉賓卻自我感覺良好,大搖大擺的坐轎離開了彆院,前往緬甸王宮。
不一會兒,湯嘉賓抵達王宮,從轎子下來後他下意識鬆了鬆有些發緊的衣領。緬甸比雲南更靠南邊些,這裡的氣候也比雲南更為酷熱,今天湯嘉賓穿成這個樣子本就熱的不行,何況來這還坐了轎子,在轎子裡悶了小半個時辰,實在是把湯嘉賓給熱壞了。
“湯大人,君上已在內等您多時了。”湯嘉賓目光朝著王宮望去,這時候一個內侍走了出來,見到湯嘉賓連忙行禮,湯嘉賓見過這個內侍,知道對方是莽白身邊的人,不敢大意連忙回禮還道了聲謝,隨後跟著對方進了王宮。
緬甸的王宮並不大,相比大明的紫禁城小之又小,甚至連沐天波的公爵府都略有不如。不過這個王宮卻是富麗堂皇,再加上緬甸人愛金色又信佛,到處都是以金箔裝飾,看起來金光閃閃亮瞎人眼。
湯嘉賓是第一次來到緬甸王宮,下意識好奇打量著四周,向前走了一段路,領路的內侍告訴他前麵就是大殿了,君上就在殿中等著湯嘉賓。湯嘉賓聞聲點點頭,收拾了下心情,特意整了整衣冠這才入內,進入殿中,第一眼就看見正位擺著一把金色的寶座,這應該就是緬甸王莽達的王座,不過現在寶座是空著的,上麵沒人坐,而在寶座的略下方,左邊的位置擺在一張椅子,這椅子坐著一個身材肥胖,皮膚黝黑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這男子穿著一身寬敞的王袍,看來這個人就是莽白了。
除去莽白外殿中還有好幾個人,有殿中的侍衛和幾個高低不一的男子分列站在兩旁,看來應該是緬甸國的幾位大臣,卻不知這些大臣究竟是誰,又是什麼身份。
收拾了下心情,湯嘉賓快步上前,走到離莽白幾米的地方停下腳步,然後對空著的寶座和一旁的莽白行大禮參拜,口稱滇王沙定州的使者,外臣湯嘉賓叩見緬甸國王和君上。
“你就是湯嘉賓?”莽白笑眯眯地打量著湯嘉賓,開口詢問道。
“回君上,外臣就是湯嘉賓,君上千歲千千歲!”湯嘉賓俯地回道,屁股撅得老高,一副樣子看著滑稽。
莽白哈哈一笑,抬手讓湯嘉賓起身,等湯嘉賓再行禮從地上爬起來後,莽白笑問他在雲南好好的怎麼突然跑他們緬甸來了?來緬甸所為何事?
“君上,外臣來見君上是為之前相邀出兵一事……。”
“等等!”還沒等湯嘉賓繼續往下說,莽白突然打斷道:“什麼相邀出兵?本君記得從未有過此事啊!”
湯嘉賓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朝著莽白望去,他們相邀出兵的事之前就溝通過,雖然莽白還沒有給他最終答複,可從之前的溝通已顯露出了對這件事的極大興趣。
自己這一次來到緬甸,目的就是勸說莽白儘快出兵雲南,聯手沙定州一起瓜分雲南,也是解決沙定州的危機。湯嘉賓自認自己應該能夠說服對方,而且也清楚對方之前的態度,可沒想話剛一出口,莽白就矢口否認。
“壞了,這莽白不會改了主意了吧?”湯嘉賓心中如此琢磨,眼珠子一轉連忙改口道:“君上既然不知此事也無妨,今日外臣來是給君上帶來好消息的,外臣得知君上一直致力於光複本朝先祖榮光,而眼下就有一個最好的機會,隻要君上率部東進,攻入雲南,瞬間雲南西部就能歸於緬甸,到時候君上以此功震懾周邊,開疆擴土,名垂青史啊!”
“哈哈哈!”莽白聽後頓時大笑,搖頭道:“你這話說的輕巧,可是哪有你講的這麼輕易?先不說我緬甸本就為大明藩屬,如何能趁上國之危以下犯上?何況就算我軍能攻入雲南,恐怕也拿不下滇西,更和談開疆擴土?等上國問罪,我這個君上不得以身謝罪?甚至還會給我朝帶來災難,所謂名垂青史更是笑話,此言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