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偏殿，見張錫鈞在，王晉武他們微微一愣略有意外，不過很快就朝著張錫鈞點了點頭，用這方式打了下招呼。接著向朱慎錐行禮，見過皇帝。
“兩位今日怎麼一起來了？有什麼事找朕？”朱慎錐笑問，不過他心中卻琢磨著他們前來的目的。
朱慎錐判斷應該是軍事方麵的事，畢竟王晉武是軍方大佬，又是內閣次輔。而周安民名義上是總參議部的左總參議，可實際上周安民還掌控著大明的情報機構，包括錦衣衛在內。
假如是關於政務方麵，那麼來見自己的應該是首輔洪承疇和王晉武才對，可偏偏洪承疇沒來來的隻有王晉武，再加上周安民，那麼就應該是軍事方麵的問題了。
難不成是雲南那邊的戰事發生了什麼變化？想到這朱慎錐心中有些疑惑，更微微皺起了眉頭。按理說不應該啊！自從緬甸那邊的問題被張獻忠解決後，雲南那邊的局勢基本就穩了下來，現在沙定州已徹底不可能翻盤了，他所做的一切僅僅隻是垂死掙紮罷了，明軍步步緊逼，沙定州敗亡隻是時間問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還有翻盤的機會呢？
“陛下，錦衣衛那邊剛傳來消息，茲事體大臣等不敢擅自處置，這才同來求見陛下。”王晉武開口說道，這話讓朱慎錐更是奇怪，錦衣衛那邊的消息怎麼跑到王晉武這裡去了呢？如果是這樣的話不應該是周安民和錦衣衛都指揮使一起來見自己麼？
見朱慎錐的表情微動，王晉武連忙解釋了一句：“這消息同關外遼東之事有關，所以先到的周大人這邊，周大人看後再找的微臣，微臣是次輔，又是軍中將領，在總參議部也有兼職，所以微臣看完後覺得這個消息應當立即報於陛下，這才同周大人來見陛下。”
“是什麼消息？”朱慎錐問道。
周安民上前把一張折著的紙片遞了上去，這紙片朱慎錐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錦衣衛獨有的傳遞消息情報的紙片，因為紙片的質地和普通紙不一樣，而且折迭的方式也很獨特，上麵還加蓋火漆以做防範，錦衣衛長途傳遞消息都是用這個方式。
熟練打開折迭的紙片，朱慎錐定神看起了裡麵的內容。紙片不大，裡麵用蠅頭小字寫了幾行字，總字數加起來也不過幾十字而已。但當朱慎錐看完這些內容後神色頓時凝重起來，開口就對王晉武和周安民問道：“這裡麵的消息真假如何？可有求證？”
周安民搖頭：“臣已令錦衣衛繼續核查消息來源，但臣以為裡麵的消息大抵是真的，主要是根據遼東之戰後在遼東各地收集的之前情報顯示，再加近一年來的遼東總督府對建奴殘餘的清剿成果來對比，真實的可能性極大。”
朱慎錐目光朝著王晉武望去，王晉武是當初率部打贏遼東一戰的主帥，這件事他更有發言權。王晉武重重點了點頭，對朱慎錐道：“臣的看法和周大人類同，此消息雖未有證實，但真實性極大，而且從遼東之戰後的各方麵情報來看，如多爾袞還活著的話必然會有蛛絲馬跡，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都過去了一年，遼東北部被我明軍和索倫部多次來回搜索，都未能找到其下落，眼下突然有了這個消息出來，恐怕真多假少。”
一旁坐著的張錫鈞聽得一頭霧水，從他們三人的對話中他猜測王晉武和周安民應該是得到了關於建奴多爾袞下落的情報，不過這個情報究竟如何他卻不知，但從各自的反應來看，恐怕有些離奇。
不過張錫鈞並沒有發問，畢竟他隻是總理衙門的總理大臣，既不是內閣成員，也不是軍方大佬，負責的又是外事。
朱慎錐凝神想了想，覺得王晉武和周安民說的有道理，恐怕這個消息真的把握性更強些。而且這個消息一旦是真的，那麼表示困擾大明已久，在遼東之戰結束後一直行蹤不明的多爾袞已經死了，而隨著他的死去，大明也消除了一個巨大的隱患。
不過多爾袞究竟是怎麼死的呢？怎麼會死在科爾沁而不是遼東？他又是怎麼從遼東跑到科爾沁去的？又怎麼在科爾沁死的？
這些問題朱慎錐卻不知道，因為得到的情報內容很是簡單，隻是說根據傳聞多爾袞一年前死在了科爾沁，但具體在科爾沁哪裡死的，又是怎麼死的，這些關鍵消息一概不知，就連多爾袞死訊僅僅也隻是傳聞，由於沒有見過多爾袞的屍體，消息的真實性還不能保證。
雖然從心理來說，包括周安民和王晉武的判斷來看，這個沒有完全被證實的消息真實性很大。這倒不是周安民和王晉武覺得多爾袞的死是解決了大明一個麻煩，而是認為如果多爾袞還活著的話，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這麼久的時間都不露頭，更悄無聲息地把自己隱藏起來。
多爾袞是誰？他可是皇太極後滿清的第一人，大清的攝政王。丟掉了遼東，就連盛京（沈陽）也易手，從努爾哈赤起建立的政權毀於一旦，以多爾袞的性格絕對不會罷休，一旦逃出生天後肯定會想辦法東山再起。
可這麼久的時間彆說他東山再起了，就連蹤影全無，半點消息都沒有，以多爾袞的身份地位和他的性格絕對不會是這樣，除非他已經死了，也隻有多爾袞死了，大明這才在找尋這麼久的時間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更不知他的行蹤了。
“這家夥難道真死了？”朱慎錐心中如此想到，雖然周安民和王晉武都這麼判斷，但他卻沒那麼樂觀，心中還有疑惑。正琢磨著呢，目光掠到一旁的張錫鈞，朱慎錐心中微微一動，張錫鈞向來多智善謀，不如問問他怎麼看這件事？
“張愛卿！”
“臣在！”
“你來瞧瞧這個。”朱慎錐說道，順手把手裡的情報遞了過去。
張錫鈞連忙起身接過，隨後坐回位置聚精會神看了起來。紙片中的情報內容就寥寥這些字，張錫鈞雙目一掃就能瞧得明白。可他看完後卻沒有放下紙片，而是凝神繼續看著，仿佛逐字逐句在看裡麵的內容，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抬起頭來。
“陛下！兩位大人！”張錫鈞先朝著皇帝和周安民、王晉武行了一禮，隨後道：“此事依臣來看，臣覺得周大人和王大人的看法應該是沒錯，這多爾袞應該是死了的……。”
見朱慎錐微微皺起眉頭，張錫鈞不等對方發問繼續道：“但此事臣仔細琢磨後又覺得有些問題，隻要搞明白了這些問題，或許就能證實。”
“仔細說來！”
“是！”張錫鈞拱手道：“按照兩位大人所說，這情報來自於錦衣衛，臣雖如今掌管總理衙門，對於遼東之事所知不多，但也知曉自遼東之戰後我大明在遼東一直在找尋建奴殘餘的下落，其中就包括奴酋多爾袞在內。”
“以臣對多爾袞的了解，這人並非泛泛之輩，一旦脫身斷然不會甘心失敗，以其能定會想法子重整旗鼓，再招舊部，意圖反撲遼東。”
“但這一年來，多爾袞去行蹤成疑，沒了半點消息，而現在消息來說他居然死在了科爾沁，如此一來假如就以他真的身死來推論，那麼一切就在情理之中……。”
“這點朕也清楚，但朕疑惑的是他究竟怎麼死的，屍首又在何處，而且錦衣衛的消息隻是傳聞，並沒證實。”朱慎錐淡淡說道。
張錫鈞點頭道：“臣明白陛下的顧慮，但臣可以先假設多爾袞的確死了，的確也死在科爾沁，那麼臣覺得關鍵在於多爾袞為何脫身後會去科爾沁？要知道科爾沁之前雖是建奴部屬，可如今已是察哈爾的地盤，察哈爾領主可是順寧王，多爾袞想在那邊找到幫助重整旗鼓可是不易。”
見朱慎錐皺起眉頭，張錫鈞知道朱慎錐是想到了阿古達木，連忙解釋道：“順寧王對朝廷和陛下的忠誠不容置疑，以臣來看順寧王是絕對不會相幫的，而且多爾袞更不可能和順寧王有半點來往，絕對不可能是順寧王私下處置的多爾袞。如順寧王知曉多爾袞的下落，必然會報於朝廷，親自派兵捉拿多爾袞，而不是現在這個情況。”
朱慎錐微微點頭，阿古達木可是他的兒子，對自己這個兒子朱慎錐了解的很，先不說阿古達木不會做這樣的事，而且他也沒任何必要這樣做。
張錫鈞繼續道：“這件事倒讓我想起另兩件事，陛下或許可以把它們聯係在一起。”
眾人目光朝著張錫鈞望去，張錫鈞正色道：“科爾沁雖滅，可當初科爾沁首領，也就是偽清所封的科爾沁郡王奇塔特卻是下落不明，據說已逃入漠北，隱藏到了漠北某部之中，但這件事一直都沒能證實，所以臣以為並不能作為實證。”
“此外，沈陽攻破之前，偽清的小皇帝福臨和所謂的皇太後布木布泰就提前跑了，而且根據事後審訊被俘建奴得知，他們的逃脫是多爾袞提前做下的安排，如此一來不就等於多爾袞在駐守沈陽之前就做好後續打算，把小皇帝和太後送出了沈陽，而當沈陽落入我軍之手時，多爾袞率部北逃，之後行蹤不明，是否可以就此猜測多爾袞後來不知用什麼法子聯係上了先逃出沈陽的小皇帝和太後，雙方合流了？”
聽到這，眾人眼睛一亮，下意識對視了一眼。張錫鈞繼續道：“根據微臣所知，這偽清太後布木布泰就是科爾沁出身，而且還是奇塔特的姑母，兩者本就是一家人。而奇塔特戰敗後下落不明，偽清小皇帝和太後甚至包括多爾袞也沒了蹤跡，如此一來微臣不能不猜測三方是否湊到了一起，從而在科爾沁潛伏了起來。要知道順寧王雖拿下了科爾沁，可科爾沁畢竟地盤不小，下屬大小部落眾多，假如這些人以蒙古人的身份偽裝，隱藏部落之中，要想發現是難上加難……。”
啪的一聲，朱慎錐一拍扶手站起身來，真是一句驚醒夢中人，張錫鈞這話突然就提醒了他，對於蒙古的情況大明沒有比朱慎錐更為了解的，蒙古各草原上大小部落眾多，多的幾萬甚至十幾萬人，少的隻有幾千或者幾百人，就連幾十上百的微小部落也有不少。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些人以蒙古人的身份偽裝成當地部落，就此隱藏起來的確有這個可能。而且這一年多來大明為了追查建奴殘餘一直都在遼東和更北邊的奴兒乾地區來回搜索，始終沒有找到對方下落。如果是這些家夥悄悄從遼東繞圈子跑到了科爾沁就此隱藏，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如此一來也能解釋多爾袞為什麼會有死在科爾沁的傳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