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的偏殿。
首輔洪承疇和閣老楊嗣昌、工部尚書王命璿正在向皇帝朱慎錐彙報黃河決堤的消息。
黃河,是中華文明的母親河,孕育了中華文明的誕生,可同樣也在這數千年中帶來了無數災難。
尤其是南宋時期,黃河奪淮入海,河道改變後,江淮地區一直受到黃河改道和泛濫的影響,幾乎每過數十年就有黃河決堤的情況發生,而這種情況在萬曆後期越發頻繁,尤其是天啟年間因為西北叛亂流寇四起的緣故,導致河工無法保證,從而使得黃河多次決堤。
在原本曆史上,崇禎十五年還有過一次大決堤的情況發生,但這一次並非天災而是人禍。由於李自成圍攻開封,久攻不下後主動挖開了河堤,把洶湧的黃河直接灌進了開封城,從而最終以這種方式拿下了開封,占據了中原。
雖然因為朱慎錐的緣故,這時空中李自成沒能這麼乾,而且李自成早就死了,現在屍骨也不知埋在了哪裡,所以開封的決堤情況並沒發生,整個開封城眼下依舊好端端的呢。
但就算是這樣,黃河決堤的情況依舊存在,就在前幾日泗州到盱眙這一段發生了黃河大決堤的情況,黃河泛濫一下子就淹了好幾個州府,受災地區的大片房屋、良田被淹沒,就連高郵那邊也受到了影響,損失極其慘重。
“陛下,此次決堤主要是因為周橋閘、翟家壩幾處被河水衝垮,從而造成大災,內閣剛接到地方的奏報,初步統計鳳陽府以東、淮安府以南和揚州府以北地區的三府七縣受災最為嚴重。”楊嗣昌的聲音在偏殿中回響著,向皇帝彙報著具體情況,朱慎錐隨手翻看著楊嗣昌帶來的地方奏報,奏報中所寫就是關於黃河決堤的事件,都是請求朝廷撥款善後,救治地方的內容。
“朕自當年監國時期就下令修繕河工,登基後還下過旨意,撥款讓地方加固河防,以防範黃河,為何這一次決堤情況如此嚴重?”朱慎錐抬頭朝著洪承疇和楊嗣昌望去,接著目光掃到了坐在下首處的工部尚書王命璿身上。
王命璿心中苦澀,作為工部尚書的他對於此事難咎其責,畢竟河工一事本就是工部負責,而他是工部的一把手,現在又出了如此大事。
起身,朝著皇帝行禮,王命璿道:“臣身為工部尚書,有負陛下所托,以至黃河決堤,臣請罪……。”
不等他話說完,朱慎錐擺手道:“現在不是在問你罪,你過錯固然是有,但朕想要知道這次決堤的真正原因。這些年朝廷為治理黃河前後撥了不少銀子吧?這些銀子花在河道,按理說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可偏偏此次決堤卻從周橋閘、翟家壩兩處發生,這是為何?朕實在是疑惑不解,愛卿可否教朕?”
王命璿老臉通紅,一時間無言以對。作為工部尚書他當然知道這些年朝廷在黃河上的花費有多少,何況皇帝問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周橋閘和翟家壩是位於泗州到盱眙這一帶最重要的河工工程,可偏偏這一次決堤就發生在這裡,而且決堤後所遭受的影響和受災程度是數十年來都罕見的。
這一次決堤使得南直隸北部地區幾乎淹了三分之一,三府七縣受災情況嚴重,衝垮的房屋和良田不計其數,受災的百姓更是無法統計。
王命璿是萬曆朝的老臣,而且為官數十年間頗有口碑,他當過縣令,也做過禦史,巡按過廣東,任過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尚書,無論是在地方做官還是在京任職,王命璿做了許多實事,是難得的名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年朱慎錐看重他的官聲和能力,特意把已辭官回鄉的王命璿招回京師,任命他為工部尚書。
可以說王命璿是曆史上大明後期極少數能做實事的官員,而且這幾年他在工部尚書職務上乾的也是兢兢業業,有口皆碑。要不是王命璿年齡太大了,之前內閣調整的時候朱慎錐就把他放進內閣任閣老了,原本想再用他兩年的,誰知道臨到這個時候居然出了黃河決提的大事。
王命璿為官清正,一生勤勉,但沒想這一次黃河決堤的事讓他身處現在這個狀況。聽到皇帝如此說,王命璿心中羞愧難當,當即朝著皇帝拜伏,請求去職,並以國法追究自己的責任。
朱慎錐暗歎,看著這位老臣顫巍巍地跪在自己麵前,心裡也不是滋味。
說實話,現在的朱慎錐心裡很生氣,畢竟出了如此大事,黃河決堤後地方受災的情況實在太過嚴重。尤其是這些年朝廷一直沒缺治理河工的銀子,就算是朱慎錐剛剛登基時朝廷在財政困難的情況下依舊撥了銀子治理黃河,畢竟朱慎錐自己很清楚,黃河問題困擾了中國上千年,尤其是自南宋後黃河奪淮入海後越發嚴重。
當年元朝之所以滅亡,除了元朝本身的問題外,黃河決堤導致大災也是一個重要原因。而大明建國後就多次治理黃河,加固河道,這才有了後來大明近兩百年黃河好轉的情況,可在萬曆後期開始,因為朝廷和地方的緣故,使得河道常年失修,黃河問題漸漸多了起來,等崇禎年後,大明財政爆發危機,內憂外患朝廷就連打仗的銀子都沒了,哪還有什麼銀子去治理黃河?如此一來,更使得黃河三天兩頭泛濫,地方受災。
可問題朱慎錐無論是當初監國還是後來正式登基後,對於黃河的重視度何止提高了一個等級?為了治理黃河,朝廷可沒少撥銀子,這些年前前後後撥給河工的銀子就有好幾百萬兩了,可治理來治理去,居然治理出了這麼一個結果,作為皇帝的朱慎錐心裡怎能不生氣?
“陛下,王大人身為工部尚書統籌全局,雖有責任但不能全歸於王大人,畢竟王大人無法親力親為,把所有事做的麵麵俱到。何況王大人為官向來做事勤勉,清廉有加,對朝廷和陛下更是忠心耿耿,臣以為決堤一事還需嚴查具體情況追究主責人員,但這也不是主要的,現在關鍵在於如何救治地方,安撫百姓才是。”楊嗣昌見此連忙起身為王命璿求情。
首輔洪承疇也在一旁幫忙說話,提出這件事王命璿雖然有責任,但絕對不是主要責任。而且現在已經出了事,關鍵是要善後不是追究責任,王命璿的人品和能力大家都是知道的,他這些年在工部尚書的位置上也是一直勤勉有加,或許黃河決堤一事另有原因,為穩妥起見還是暫時把這件事放一放,等查明後再處置也不遲。
朱慎錐自己心裡也清楚,這件事關鍵責任不在王命璿,可作為工部尚書王命璿的領導責任還是跑不了的。但王命璿這位老臣向來官聲不錯,這些年做事勤勉也甚得他心,雖然在黃河這件事上犯了錯誤,說實話朱慎錐心裡是不想直接處置他的。
畢竟一旦奪了王命璿的官職,罷免了他的工部尚書,那麼工部就沒合適的人可以執掌了。所以朱慎錐雖然心中因為黃河決堤一事生氣,卻沒想過要嚴厲處置王命璿,現在洪承疇、楊嗣昌都為王命璿說話,朱慎錐心中輕歎了一聲,也就順水推舟,暫時把此事放下。
“起來吧,你年齡不小了,彆動不動就跪,這身子骨還需多多留意才是。”說著,朱慎錐朝楊嗣昌微微點頭,楊嗣昌連忙會意上前把王命璿從地上攙扶起來,坐到了一旁。
“楊嗣昌!”
“臣在!”
“黃河決堤一事,地方上奏要求朝廷救災,你是戶部尚書,你來說說,當撥多少錢糧救濟合適?”
楊嗣昌心中叫苦,雖然之前早就有想過此事,可事到臨頭他還是被皇帝這句話問的難以回答。按理說,這些年朝廷的財政好了許多,相比之前崇禎朝時更是天壤之彆。
眼下大明財政收入可不是崇禎朝能比的,當年崇禎朝時期一年的財政收入也不過三百萬到四百萬兩左右,這還要算上所謂的遼餉收入和其他加餉收入。這個收入相比魏忠賢的天啟朝時期連一半都不到。
等到朱慎錐當天子後,對大明財政進行了大刀闊斧的調整,再加上外貿、邊貿的迅猛發展,還有開礦、鹽、茶的措施,再後來紙幣和金銀幣的貨幣改革等等,大明的財政收入開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短短十年左右,大明的財政就有了好轉,財政收入也不斷上升,兩年前大明財政收入就超過了兩千萬兩的數額,眼下財政收入已達到了兩千三百萬之巨,一舉超過了萬曆三十年的曆史最高峰,而且從目前情況來看,財政收入還在不斷上升,隨著財政的好轉,作為戶部尚書的楊嗣昌這兩年的底氣也足了不少。
可問題在於財政收入多了,這花錢的地方也多啊!從天啟年到崇禎年這近二十年中,大明的天災人禍實在是太多了,西北包括中原被流寇打得稀巴爛,遼東那邊就更不用說,明軍大半主力都填在了遼東,假如不是後來朱慎錐上位,弄不好大明現在已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