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政方麵,朱由校念及東林黨人的功勞,即位後便大力提拔了一批出身東林黨的文臣,使得朝廷內閣、督察院、六部的重要職位幾乎都為東林黨人占據。”
“而萬曆年間的與東林黨相爭鬥的齊黨、浙黨、楚黨等地方主義黨派,要麼是被趕出了朝堂,要麼就是邊緣化。”
“一時之間,朝廷上東林黨一支獨大,風頭無兩!”
聽到這裡,朱元璋忍不住評價道:“怪不得後世斷定朱由校沒學什麼帝王之術、治國之道。”
“但凡他學了一點帝王之術,也不會在即位之初這般大力提拔東林黨人,直接造成朝中一派勢力獨大的局麵。”
朱棣默然,朱標苦笑。
兩人忽然覺得,大明朝廷在萬曆祖孫三代那麼作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堅持二三十年,作為一個朝代來講還真是命硬。
劉寬則道:“其實東林黨在建立之初,相較於當時浙、齊、楚等以地方利益為主的黨群,算是比較先進的。”
“萬曆年間,由國本之爭引出的浙齊楚等黨爭,不僅亂了朝堂,也令地方官場更加黑暗,更屢屢敗壞國事,是晚明國力衰退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東林黨最初是由一群在野的文人、士紳所組成——這些人並不像浙齊楚等地方性黨群一樣拘於地域,而是以革除朝廷積弊、廉政風氣等傳統正麵的文臣治國理念為目標,反對空談說玄的風氣,提倡求真務實、實學實用。”
“之所以稱之為東林黨,是因為其黨魁最初以東林書院作為講學地點,通過講學彙聚誌同道合之輩,進而組成了黨群。”
“因為東林黨有相對高尚的政治目標,且最初加入其中的確實多是有正麵理想、抱負之輩,所以天啟初年,朝廷雖然東林黨一家獨大,卻也確實讓大明朝堂、官場腐敗少了一些,風氣為之一清。”
此時老朱麵露冷笑,顯然不看好東林黨,甚至已經對其抱有很大敵意。
朱標、朱棣則是略感不解:雖然東林黨的存在顯然遏製了皇權,可聽劉寬所言,東林黨確實比那些地方性黨群好了不少。
那大明朝廷最後怎麼作成那副樣子呢?
隻聽劉寬歎息道,“東林黨雖然相較於浙齊楚等黨群先進了,可終究也是個很不成熟的黨派。”
“他們雖有了相對高尚的政治抱負,卻不夠明確,並且裡麵混雜了不少私人政治需求,很不純粹。”
“此外,東林黨組織結構雖比浙齊楚等原始性的黨群嚴密一點,但也隻是相對嚴密些許而已——從東林黨建立後,到後麵逐漸壯大,再到天啟初年的‘眾正盈朝’,不知有多少彆有用心之徒混入其中。”
“再加上東林黨本就不限製地域,可以說隻要那個文人、士紳表現出支持東林黨的樣子,再有一二熟人介紹,就可成為東林黨人。”
“所以,在東林黨‘眾正盈朝’之前,它其實就魚龍混雜了。裡麵可以說混了不少‘隻求私利、罔顧國事’之人,那種能為國事忘己、能為中低層百姓請命的則越來越少。”
“而東林黨中極少數真心為國的,往往又不得方法,或者說能力欠缺,甚至為小人利用。這些原因,可以說決定了東林黨最後的結局。”
劉寬這番話讓老朱、朱標、朱棣都陷入沉思中。
以前他們隻知道不允許朝廷有黨派出現,卻從未想過,一個什麼樣的黨派是有利於朝廷的,乃至有利於皇帝的。
尤其是老朱,隱約感覺到,似乎要觸碰到一個了不得的政治變化,一個完全不同於曆朝曆代的變化。
可惜這感覺太過模糊,又無經驗借鑒,還無法形成明確的想法。
劉寬道:“那時的朱由校對東林黨雖沒有後世那麼清晰、深刻的認識,可隨著時間流逝,他很快就感覺到東林黨一家獨大,對皇權造成很大掣肘。”
“可以說,朱由校或許沒接受多少帝王之術的教育,但在這方麵卻頗有天賦。”
“在天啟二年,他通過一些試探後,察覺憑借他個人力量很難撼動東林黨後,便決定讓魏忠賢執掌東廠,並很快塑造了一個閹黨來對抗東林黨。”
“閹黨以魏忠賢這個東廠督公為黨魁,宮中又有客氏為應,便是朱由校也是支持他們的,因此旗幟一樹立起來,便有很多昔日被東林黨打壓的原浙齊楚等黨群官員投靠過去。”
“於是魏忠賢迅速成為了權傾朝野的大太監——據說,因為朱由校喜歡做木工,甚至沉迷木工不理國事,魏忠賢便專門挑朱由校做木工的時候彙報事務,朱由校往往不聽清楚事情,也不願思考,便讓魏忠賢看著辦。”
“魏忠賢便借此機會多次矯詔擅權,大肆排擠、迫害反對他的東林黨人。後來權勢達到巔峰,更是人稱九千歲。”
“而那些原浙齊楚等黨派之人,在投靠魏忠賢這個大太監後,自是讓閹黨變成了一個更加貪婪的黨群,大明朝堂、官場也迅速變得比萬曆中晚期還黑暗。”
“當然,也有一些有政治抱負、想做實事的官員或主動或被動的成為了閹黨,並利用閹黨政治資源,做了些許有利於改善大明局勢之事。”
“可惜這少數幾件事,對改善大明局勢而言是杯水車薪,也改變不了閹黨的性質。”
“朱由校雖隻在位期間,閹黨更是隻興盛三四年,卻令大明江河日下,局勢越發的敗壞了。”
聽到這裡,朱元璋不禁冷笑道:“咱算是聽明白了,甭管是什麼浙齊楚地方黨派,還是自詡正人君子的東林黨,又或是打著為皇帝好的閹黨,都不是好東西!”
朱標亦歎道:“唐代牛李黨爭、宋代新舊黨爭,皆導致朝政混亂,敗壞了國事——這些史書上都寫得明明白白,後人思之而不鑒之,為之奈何?”
朱棣則悶悶道:“看來最好什麼黨派都不要,朝廷就該隻聽皇帝一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