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懷挨了二十大板,雖說沒被打死,卻也被打得屁股開花,甚至受了內傷。
他被扔到牢房中後,隻能趴在肮臟的地上,聞著充斥鼻腔的黴臭味兒,隻覺得絕望到了極點——此番他自己要死在牢房裡不說,隻怕妻兒也活不成了。
兒子沒錢買藥治病,必然活不久。
妻子若是被孔家報複,怕是同樣難以活命。
都怪他,他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同意女兒去孔五爺家中當婢女呢?
若非如此,縱然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卻也不會家破人亡。
與鄒懷同牢房的還有一人,卻是斷了腿,隻能坐在那裡。
待獄卒離開後,這人材問:“老兄怎被打得這麼慘?莫非是得罪了孔知縣?”
鄒懷抬頭看了這人一眼,發現這人比他年輕,但二十多還是三十多卻難確定,他喘著氣答道:“俺不是得罪了知縣,而是狀告孔五爺和孔二公子害了俺閨女性命,卻被孔知縣判為誣告。”
這斷腿之人歎道:“那你多半是出不去這縣衙大牢了——俺隻是路上沒注意,衝撞了孔二公子的車架,就被打斷腿,扔進了這大牢裡,已呆了大半個月。”
“你居然敢告孔二公子,甭管他是否真的害了你閨女性命,你都完了。”
鄒懷憤怒道,“他就是害了俺閨女性命,俺就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他!”
斷腿之人道,“人死後若真能化成厲鬼,孔二公子害了那麼多人,豈能活到現在?”
“再說了,人家是孔聖人之後,就算人死後真能化成厲鬼,隻怕也靠近不了孔二公子的身啊。”
聽見這番話,鄒懷幾乎徹底絕望。
是啊,孔公轍是聖人之後,他就算變作厲鬼隻怕也報不了仇···可恨!可恨!
絕望、憤怒情緒的作用下,鄒懷吐了口血,直接昏迷過去。
“鄒老弟?鄒老弟?”
也不知過了多久,鄒懷被人叫醒。
抬頭一看,卻是黃員外身邊的老仆李貴。
他迷糊地道:“李管事,你怎麼也在牢房?莫非是俺連累了黃員外?”
李貴道,“我是來救你出去的——快來將鄒懷抬出去,送到曲阜最好的醫館讓人醫治。”
然後鄒懷就被兩名親軍抬到門板上,抬出了牢房。
斷腿男子愣愣看著這一幕,腦子有點轉不過圈,見李貴將要離開,他才猛然回過神,大喊道:“冤枉啊,將軍,俺也是被孔二公子陷害進大腦的,他還讓人打斷了俺的腿!”
雖然李貴是個身著便服的老者,但既然能帶官兵進牢房,他叫聲“將軍”總不會錯。此人敢救走狀告孔公轍的鄒懷,多半不怕得罪孔家,那便是他獲救的唯一希望。
李貴回頭,問:“你也是被孔公轍害的?”
“嗯嗯。”斷腿之人連忙點頭。
李貴道,“朝廷要大查孔府和曲阜縣衙,你就老實在牢房裡呆著,到時候自會有人重新審理你的案子。你若真是被冤枉的,乃至被孔公轍所害,朝廷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說完,李貴就帶著剩餘天子親軍離開了縣衙大牢。
雖然他帶出這斷腿之人就是一句話的事,但他卻沒有這麼做——他很清楚,彆說自己是退出了司禮監的太監,即便還在職位上,也不該管這類事。
他跟著朱元璋,知道了太多後世之事,深知朱元璋如今對宦官多麼提防,他可不想觸黴頭。
至多是回去後,跟朱元璋提一嘴這人的事。
···
···
孔府。
準確來說是衍聖公府。
洪武十年,朱元璋詔令衍聖公設置官司署,並在孔氏故宅以東建造衍聖公府邸。
後世的衍聖公府邸,基本就是在洪武十年這次建造中奠定的基礎,再後來的明清皇帝都隻是下令翻新、擴建而已。
其占地一百多畝,擁有九進庭院,三路布局。
中路的前麵是以三堂六廳為主的官衙,中間為內宅,後麵還有個後花園。
東西兩路則都是以學堂為主,同時也是孔氏嫡脈眾人及仆婢們的住處。
這天上午,衍聖公孔訥起得晚,用了些早點後,就窩在書房裡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