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像這種冒著極大風險,得不償失的戰事,楚世昭不想將士兵的生命當成謀取晉升之位的墊腳石,行走的軍功。
在武振義憤填膺的誓師宣言過後,大周王朝的將士們大多受到了鼓舞,準備迎接這一場捍衛長安的戰事。
校場上擺上宴席,武振提前向將士們發放接下來三個月的軍餉,每個人都補上幾鬥米,來補貼家用。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楚世昭靜待著時間的到來,武振親自走到戰鼓的旁邊,富有節奏的敲擊聲由他敲起。
長安的吊橋放下。
整個長安的部隊如翻滾的海潮,一點一點地湧出城外,楚世昭神情嚴肅地目視前方,率領著自己的部隊列於最後的方位。
武振坐鎮中軍,戰鼓聲落定,隻在城中回蕩。
“出擊,迎敵!”
“我周軍威武!”
武振雙眉顫動,厲聲怒喝,大周王朝接近六萬餘眾的大軍傾巢而出。
而趁著夜色,武振在即將接近匈奴營帳的方位,開始安排士兵注意隱匿,一點一點地將自己軍隊所在的位置挪過去,行軍速度降到了最慢。
楚世昭按照武振的軍令,在最後方按兵不動。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前列的喊殺聲、火光揮舞的身影顯現,楚世昭的神色凝重起來。
這意味著,大周王朝的先行部隊已經和匈奴人展開了交手,這種感覺和模擬推演的感覺截然不同。
模擬推演更像是播放電視劇一般,將發生的一切,將那些記憶灌輸給你。
現在的楚世昭則是直麵戰爭。
楊方同樣是難以安定,他不斷地張望著附近的情況,直麵戰爭,帶給這位開國將領後人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興奮。
他很想要殺到前線去,可是按照將令,他也隻能停在這裡。
督軍的王槐同樣緊密地盯著前麵的情況,若是傳來捷報,他就要讓楚世昭全軍壓上,像這樣撈軍功的機會是少有的。
看著衝天的火光,楚世昭想起了先前武振的囑托,隻要看到大麵積的火光,就意味著前線得手了,就可以全軍壓上。
楚世昭正欲出擊,卻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前方的路線一片漆黑,過於安靜。
除開匈奴大營的火光外,他們似乎和前線的軍隊脫節了。
王槐忍不住說道:“殿下,武將軍不是跟我們說過了嗎?隻要看到匈奴營帳冒起火光,就說明戰事得利,立刻全軍壓上。”
楚世昭勒馬,他察覺到了情況不太正常,冷靜地說道:“再等等。”
王槐心裡是想著趁機撈點軍功,又不想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地方,楚世昭這麼一說,他也不可能放棄保護自己的軍隊,一個人殺上去。
隻能等待。
僅是楚世昭聲音落地的數分鐘後,零星之中有一位騎在馬匹上,似是將領身份的軍官身著染紅的戰袍朝著楚世昭的位置跑來。
“有有埋伏——”
在他的背後正中數箭,看著衝過來的大周將官直挺挺地落下馬來,楊方立刻上前查看情況。
頗具經驗的楊方第一時間看的就是戰馬的情況,他看到了馬蹄邊的傷痕,立刻意識到了戰事有變。
武振遭到了埋伏。
匈奴人居然在防備他們的襲擊。
難道是他們襲營的動靜太大了嗎?
這也不應該,在快要接近對方營帳的位置時,武振明顯是降低行軍速度,控製聲音了。
哪怕是臨時發現了襲營的大周軍隊,匈奴人也不可能在自家的營帳布下這樣周密的部署。
能讓戰馬的馬蹄出現這樣的損傷,隻能說匈奴人早在武振襲營之前就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大周王朝的軍隊這樣踩進來。
看到這樣的變化,王槐忽然長鬆了一口氣,要是先前貪功,現在的他也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殿下,局勢不妙,我們需要儘快留有可用之身,退守長安。”王槐低聲勸說道,他順勢給了楚世昭一個台階,以此保證他也能安穩退回長安,“果真,像這樣莽攻夜襲的風險實在是太大,長安握有如此雄厚的城防,就當固守其中。”
“退?”楚世昭冷笑一聲,“怎麼退?”
“匈奴人設下如此重防,這隻能證明他們提前埋伏好了,果真如此的話,我們的退路怕是早早就被截斷了。”
“那該如何是好?”楊方的臉色同樣發生了變化,現在進不能進,退也不能退。
“我軍的位置尚且不明,令全軍將士趁著月色,隱匿在草叢或者一切可以遮掩自己的位置。”
楚世昭聲音沉重道:“我們隻要發出動靜,以匈奴騎兵的追擊能力,馬上就會截斷退路,難以回城。”
“前線部隊覆滅的速度太快,我們要是再被截斷,長安僅剩孤城,長安必破無疑。”
“可這樣藏起來,難道就是一個好辦法了嗎?”王槐不禁發問道。
“要是匈奴人真的是提前布好了埋伏,那麼他們一定知道我們準確的人數,不會放跑我們這一軍。”
“這個時候,他找不到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會分兵,提前去截斷我們退長安的路。”
“分兵追擊是要時間的,給他一段時間去找我們,而我們就等待機會,就在這裡拖著。”
“一是給勤王的部隊拖時間,二是給匈奴人圍城拖時間,他們找不到我們之前,是不可能草率圍城的。”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再襲他一場。”楚世昭沉吟道。
楊方好奇地問道:“為何?”
“匈奴人已勝得我軍主力,他想留下我們,勢必派出精兵追擊,截斷我們的退路,以強抗強,我軍難以取勝。”
“而留在營帳中的匈奴人卻未必是主力,極有可能是前線部隊打傷的殘部。”
“他們又怎麼能料到我軍不僅沒有退回長安,反而是在這裡藏匿,以待良機,等他匈奴人的精銳追擊到遠處,我再殺向他營帳,匈奴人再能料到,那本王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楚世昭說到此處,王槐和楊方一同露出了瞠目結舌的神色,因為在短短時間內,他們二人還沒收集到更完整的信息,楚世昭就拿出了一套足以令人信服的方案。
就在楚世昭率部全軍尋找躲匿之處的時候,匈奴人舉著火把的騎兵果然是朝著不遠的長安城奔襲,這樣的騎兵不可能拿來圍城,唯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尋找楚世昭這一支大周軍的所在位置。
而這些匈奴騎兵如此做法,就是匈奴的主帥判斷楚世昭已經在朝著長安的方向撤退了。
楚世昭所用的辦法,正是賈詡和張繡以敗兵取勝之法。
在判斷出匈奴人提前補好埋伏,那就隻能說明匈奴人對於大周王朝的夜襲,他們早有準備,知道了大周王朝的動向,那麼有如此的前置條件,就不可能不清楚大周王朝這次出擊的全部人馬,發現少了楚世昭這一支,應當是會有追擊的。
楚世昭隻能大概確定應該是匈奴人的精兵追擊,他這麼說,其首要還是給將士們一個信心,讓他們知道等下襲營打的是殘軍,而不是匈奴人的主力。
現在的楚世昭已經找到了自己熟悉的節奏。
隻是這個逆風局實在是逆風得太經典了。
模擬推演天天逆風也就算了。
擱現實,楚世昭還是沒能打上順風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