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清點人數。
光是留守在營帳裡的傷兵,大半都折損在了這裡。
渾邪王的長子死在了這裡,留守營帳的匈奴主將烏維同樣身死,不論這樣重要人物的陣亡,營帳內的糧草、輜重一並被摧毀,才是最受打擊的地方。
不光這些,那些折損的士兵,都足以讓匈奴人傷筋動骨了,今後匈奴人再難有這樣大規模進攻的潛力了。
要知道匈奴人為了強勢建立在草原上的地位,是整合了所有的遊牧民族,他們成立了一個由匈奴人為主導,其他遊牧民族為依附方的部落聯盟集團。
這一次圍攻長安,匈奴人出的兵馬最多,受到的傷害最大,光是這些陣亡的人馬,就足以讓匈奴人在草原上的主導地位迎來衝擊。
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想明白大周王朝到底是怎麼組織起兩次襲營反攻的。
尤其是根據士兵們的描繪。
這一支大周王朝的軍隊戰力非凡,遠比第一次衝擊營帳的大周軍隊要凶悍的多,為首主將更是有著萬夫不敵之勇。
甚至到現在,匈奴人都沒有搞清楚第二次襲營的大周軍隊有多少人。
不是說大周王朝多年未經戰事,軍防空虛嗎?
到了現在,匈奴人也沒有搞懂,這支部隊到底是從哪裡殺出來的,第一次夜襲營帳,莫非是佯攻?
畢竟,他們設下埋伏的那一次,所應對的大周軍隊,幾乎是幾個照麵下來就潰敗了。
反倒是第二次遭遇戰中,他們正麵就被人衝垮了。
主要是匈奴的幾個貴族頭目都想不通大周王朝是什麼樣的布局,在既定的計劃下,他們知道長安今夜有夜襲,提前部署了作戰的計劃,為了全殲這支夜襲部隊,他們派遣出來精銳追擊那些大周殘部,力求在野戰之中消滅大周王朝的有生力量。
以此保證接下來的攻城,長安沒有拿得出手的抵抗力量。
麵對這樣的突發情況,匈奴貴族和其他部族的首領在營帳中召開了商議,考慮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勢。
匈奴方出戰的貴族,除卻名將烏維外,休屠王是匈奴一方最具權勢和地位的人。
他是匈奴一支重要部族的首領,受到單於的任命,接下了圍攻長安的事務。
而渾邪王子是渾邪部渾邪王的兒子,原先以為是接了一個好差事,卻不成想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身死當場。
其餘遊牧民族的首領,大部分都是隻出幾千人的架勢,匈奴人出兵的人數最多,他們也是這一次突襲戰中蒙受最大損失的一方。
“這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人馬!”休屠王忍不住在營帳之中大發雷霆。
大捷變大敗,與休屠部世代交好的渾邪部首領的長子還死在了這裡,休屠王不知道該怎麼回去交差,更加頭疼的是,單於到時候又會怎樣去責罰他。
而且,這一次圍攻長安,休屠部實打實拿出了兩萬多的青壯,都是真正英勇善戰的勇士,迄今為止已經死傷了五千多人,四分之一的傷亡,讓休屠部的實力大大削弱,回到草原,他們在匈奴王庭的話語權也會因此衰敗。
這一仗,對於休屠王而言,打掉的何止是紙麵上的榮耀,更是實打實的地位。
所以,休屠王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被人偷了家。
“大王,這可能不是什麼奇兵。”在休屠王的不遠處,坐著一個周人模樣卻身著胡裝的男人。
此人姓上官,名律,父親是大周的將領,母親則是匈奴人,在正光帝時期,在朝中為官,但由於永晉帝上位時期諸多的政治事件,因站隊的問題慘遭清算,為了保全性命,他不得不投靠匈奴。
因此,上官律熟知大周王朝內部的政治情況,由於出眾的見識和治理才能,來到匈奴這邊,上官律是提出了許多建議,使得匈奴有了如今的景象,正是上官律的特殊,對大周王朝的了解,此番圍攻長安,他是匈奴這一方極其重要的謀臣。
但是在崇尚武力的遊牧民族中,一到了軍事作戰方麵,上官律提出來的策略,都是不受采納的。
匈奴將領認為自己更懂得如何作戰,像上官律這樣的人,隻需要保障後勤和帶路即可。
上官律同樣不是蠢人。
他自知自己在匈奴這邊的地位,所以他也不可能在彆人興頭之上提出什麼掃興的意見。
畢竟,他也不過是想活下去,混一口飯罷了。
休屠王這個時候可算是重視起來王庭給他配的周人大臣,他‘誠懇’地說道:“上官大人,願聞其詳。”
上官律捋了捋須,沉吟道:“大周朝中有人與我等暗合,提前通風報信告訴了我們今夜.有人會夜襲。”
“正是。”休屠王答道。
“有說過人數嗎?”上官律目視休屠王問道。
“沒有,但來信的人告訴我們,此番大周王朝決定出動長安所有能夠動用的人馬。”休屠王又答。
“那今夜我們第一次遇到夜襲的人數就不對。”上官律一口咬定道。
“你的意思是,這一支奇兵,本身就是原先要趁夜劫營的部隊?”休屠王神色一怔,忽然有點撥開雲霧的意思了。
“但是,我看第一次劫營的部隊,是有大周王朝的主將迎敵,按照軍令如山的道理,後續部隊也不該有人停下腳步,特意隱匿起來,更何況.他們知道前部吃了大敗,怎麼就敢不退回長安,還要再攻一次營帳,這樣的選擇,未免也太出人意料了。”休屠王說到這裡,也是冷靜了起來。
他望向營帳中的地圖。
“我們起初也發覺了劫營的部隊人數不對,於是派遣出了精銳的勇士前去截擊那些潰敗的大周軍隊。”
“將所有人消滅在長安外。”休屠王伸手指在地圖上。
“除非,他能想到我們要將所有人全部吃掉。”休屠王再度指了指他們追擊部隊的路線。
上官律皺著眉頭,“那這個人絕非碌碌之輩。”
休屠王望向上官律道:“怎講?”
“要是我們猜測的是.這支部隊的主將猜到了我們要主動追擊大周王朝的殘部,要將他們全殲在外麵,於是臨時主張隱匿,避開我們的追擊部隊,這說明他對局勢的判斷很準確。”
“但是,組織起一支剛剛吃了大敗的軍隊再發動劫營,這種本事,不可能是尋常人該有的膽氣。”
上官律繼續道:“前者能做到其實很容易,隻要判斷出我們的作戰意圖,藏起來不難,難的是,他在敗局之中找到了唯一的戰機,直擊了我部的營帳。”
“更重要的是,這種潰軍到底是怎麼被說服,來攻打我方的營帳,甚至於打贏了。”
“因為這種判斷準確的話,那麼這支大周王朝軍隊的人數其實不多,最多也就是萬人上下的程度。”上官律越想,反而覺得這種可能性不高。
具備這樣的軍事素養,還能帶動大周王朝將士的將領,迄今為止,上官律還沒有見到過。
整個大周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名將。
先決條件太苛刻了。
吃了敗仗,對陣沒有優勢,人數較少,還是步卒居多的情況下,想要說服這種部隊去打這樣危險的二次劫營。
主將必須是一個身份地位極高,還敢帶頭衝鋒,讓將士們覺得這樣超然地位的主將都敢這樣衝,他們憑什麼不去賣命的那種程度。
而上官律認為,整個大周不可能有這樣級彆的人會上戰場的前線,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