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宋紀亦抬手還禮。
在二人的注視下,青年轉身離去,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有錦衣、禁軍兩部抽調人手,負責對應事宜,的確是減輕不少壓力啊。”宋紀帶有感慨,看向張洪說道。
“是啊。”
張洪點頭應道:“本以為道試舉行前連著下雨,可能會使貢院開考之際,考生中出現染疾之事,這要是解決不好,必會出現時疫的。”
“不想錦衣、禁軍的人,早就想好了對應策略,甚至連醫護都不必新增,趕來的兩部中有擅醫術的。”
“更難得的是,他們行事縝密,不擾考生心神,一些夾帶的考生,瞞過了對應官吏及兵卒搜查,但卻沒有能瞞過他們。”
講到這裡,張洪心底生出唏噓。
道試主考,這是他第一次擔任,這次擔任的,還是最為重要的京畿道,此責之重,之大,讓張洪感到很大壓力。
其在升任中書省任職前,是在地方任職,也組織過對應縣試,府試,但那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上的。
“陛下對道試極是看重啊。”
在張洪唏噓之際,宋紀抬手朝天一禮,眉宇間透著感慨道:“這次的道試,與以往有很大不同,不僅有錦衣、禁軍抽調隨行,還更將糊名、謄抄等新製落實下來,這能杜絕很多舞弊之患。”
“雖不知這次道試要錄選多少,但京畿道這次選上來的,必然跟往屆有很大不同,待到明歲會試如期召開,那競爭不知要大多少啊。”
張洪點點頭沒有說話。
其心中卻唏噓起來。
因為宋紀說的沒錯。
京畿道試僅是一個開始,後續其他各道開啟道試,配製跟京畿道是一樣的,在如此嚴要求下,能夠從萬千學子中脫穎而出,通過道試的學子,一定跟往屆的有很大不同。
也是這樣,張洪開始期待著明歲會試,甚至是殿試,到底是何等場景了,隻怕比正統四年那次要更厲害。
當然也是這樣,張洪心底生出擔憂來。
“宋大人,有問題的那些人,查出是什麼來曆沒?”想到這裡,張洪眉頭微蹙,看向宋紀說道。
宋紀神色微凝,低聲道:“現在能查清的,是他們的籍貫,還有出身,隻是他們背後之人是誰,要等這次道試結束了,本官派人去暗查才行。”
“真是沒想到,一場道試,居然試出來這麼多人,官吏役全都有涉及,這是本官有失察之責啊,等此次道試結束後,本官要向陛下呈遞請罪奏疏才行。”
“哎,話不能這樣說。”
張洪聽後,擺擺手道:“明麵上的怎樣都好說,但背地裡的卻不是這樣了,畢竟誰都看不到自己所不知的。”
“京畿道,本就是天下第一道,乃是我朝核心腹地,這治下的人心是複雜的,宋大人在任期間,能做到這份上已實屬不易了。”
“唉。”
宋紀長歎一聲,沒有再說彆的。
對於宋紀的狀態,張洪是理解的,特彆是其經曆的,張洪更是心有感觸,畢竟其曾出任西涼道刺史,在這個位置上,不知要應對地方上的事務,還要應對邊軍的事宜,更彆提看不到的算計與掣肘,那更是多到數不勝數。
能做到一道刺史者,成了大虞一方封疆大吏,又哪個是簡單的?
‘這些被抓的人,如果僅涉及地方,或單涉及中樞,那都還好說一點,怕就怕中樞與地方都有牽連。’
張洪表麵沒有變化,心中卻在暗暗思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代表有一股或多股群體,是想接著眼下的道試,還有後續的會試及殿試做些什麼。’
‘畢竟自徐黜病逝後,朝中格局變化太大了,單單是空缺的那些位置,尤其是中書省左相國一職,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從中牟利啊。’
一想到這裡,張洪就不敢細想下去。
直到這一刻,張洪才突然理解天子,為何放著一部分職官不填補,這明顯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會為之而動。
黨爭這股風潮,在中樞及地方出現,並且存在了那麼久,這就不是殺一批人,除掉幾個派係,說遏製住就能遏製住的。
很多事不能隻看一麵,尤其是地位處到一定境遇,那就更是這樣了。
也是聯想到這些,張洪知道一點,這次道試嚴格進行,除了想遴選出一批真正才俊,還有彆的層次考量。
比如敲打一些人。
比如趁勢除掉些積弊。
比如攪動局勢變幻。
比如……
張洪知道,從他呈遞那份奏疏時,自己就已經處在局中了,但對此他卻絲毫不懼,既然到了中樞,做到了一定的位置,那他就可以將所想實現出來。
在地方豐富的為官經曆,從縣,到府,至道,所處的位置不同了,看待問題的角度就不一樣了。
也是這樣,使張洪明白一點,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契機,才有可能改變的。
過去,他沒有資格。
可現在他有資格了。
那他肯定是要做些什麼的。
如果隻是為單純做官,那他早就晉升到中樞了,畢竟從他做到一府主官,這前後不知有多少人找過他。
做到西涼道刺史,這就更為頻繁了。
但對此,張洪沒有這樣做。
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算計與掣肘。
對於在西涼道刺史一職期間,張洪對一些事的印象是很不好的,特彆是有些人,但這樣的經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對處在正統朝的張洪而言,算是一筆難得的財富。
如果不是正統朝,或許張洪就這樣了,對於以後,誰都沒有先知的能力,張洪也沒想到過大虞會經曆這特殊變動,要不是這樣啊,隻怕在數載前,張洪就倒下了,因為針對他的陷阱正一步步形成,這是張洪能察覺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