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無虞還是跑過來,陳實作勢要脫褲子,嚇得她慌忙捂住臉,轉過身,又悄悄轉過來,從指縫裡偷瞄一眼,發現陳實沒有真脫,而是趁機溜走,她便繼續追。
「陳實哥哥!」她的聲音清脆。
溫無虞跟屁蟲一樣跟著他,對他很是崇拜,陳實被她纏得沒辦法,便默許她跟在自己的身邊。
縣城裡來了很多人,不過那時陳實記憶最深的,還是溫無虞、張悠等幾個玩伴。
張悠與他年紀差不多大,話很多,總是自言自語的說話,滔滔不絕,不管彆人是否在聽。
還有莊無咎,總是裝作深沉。
至於公子的年紀比他們都要大,已經十二歲了,比較成熟。
跟在他身邊的人便是任囂,是他的養父。
陳實還看到了鐘無妄。
鐘無妄的年紀也不大,總是麵帶笑容,但很早熟,看著他的目光也有些異樣,隻是那時的陳實比較單純,看不出他眼神中蘊藏的危險信息。
鐘無妄身邊的便是他的師父韋羅韋道人,韋道人麵白無須,也是麵帶笑容的看著陳實,道:「孩秀才,再讓我看看你的道胎吧。
陳實祭起自己的先天道胎,這尊神胎坐鎮在神龕之中,道韻悠長,祭起時,
四周霞光道道,向道胎彙聚而來。
一雙雙目光落在這尊先天道胎上,那時的陳實很是自得,像是得到了炫目玩具的孩子,向其他人炫耀,卻沒有留意到這些目光中的貪婪和險惡。
「多好的神胎,舉世無雙。」人們笑道。
那時,陳實個頭不高,這些大人在他的視線中,便仿佛一尊尊高大無比的天神。他們麵帶和善笑容,說著大人們才能聽懂的語言,相互寒暄,言語中暗藏機鋒,示意對方知難而退。
小小的新鄉縣城中暗潮洶湧,時不時有短促的交鋒,往往隻發生在一瞬間。
「死人了,死人了!」
張悠麵色蒼白,向陳實道,「我叔公殺人了!」
陳實道:「在哪裡?」
張悠引領著他們去看,溫無虞不敢去,扯著陳實的衣角,但還是跟了過來。
那是個小巷子,巷子裡空空蕩蕩,沒有戶體,地麵也是乾乾淨淨,沒有血跡。
張悠失魂落魄,喃喃道:「殺人了,我真的看到叔公殺人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張悠叔公的聲音傳來,站在小巷的儘頭,用金色的手帕擦著手,麵帶笑容的看著他們。
孩子們低著頭,陳實大著膽子道:「沒什麼。」
他們走出小巷,很快便又有短促的法術碰撞聲傳來,陳實和小夥伴們循聲奔過去,看到街道上有許多人圍在一起,從大人們的腿腳之間偷偷看去,可以看到屍體的一角。
他們試圖去查看發生了什麼事,但等到人們散去,地上卻沒有屍體,也沒有血跡。
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很多次。
每當這種事情發生後,傍晚時分總會有一輛牛車出城,他們想跟過去,但牛車的主人凶神惡煞,總能發現他們,將他們回來。
「我教你們一種斂氣法門,咱們收斂氣息,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實說道。
幾個孩子修煉了斂氣法門,悄悄跟上牛車,隨著牛車出城。
他們跟著牛車來到城外的郊林中,那裡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大坑,牛車主人從車上拖下一個個長條狀的物體,丟下大坑。
過了片刻,牛車主人才將這些物體丟完。
牛車遠去。
孩子們小心翼翼來到大坑邊,探頭向下望去,坑中到處都是戶體,橫七豎八,足足有幾百具。
有大人,有孩子,堆積在一起,死狀獰。
其中有幾個孩子,甚至和他們一起玩過幾次,突然就消失了,沒想到戶體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被嚇得魂不守舍,哆哆嗦嗦的返回縣城。
過了幾日,陳實身邊的大人和孩子越來越少,逐漸隻剩下十七位大人,十七位孩子。
大人們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對彼此更加客氣,儼然謙謙君子。
「十三世家同氣連枝。」
這是陳實在那段時間聽到最多的話。
「人啊,缺啥啥。」
韋道人笑眯眯道,「缺德的,一定要著道德,缺心眼的,一定覺得要說自己比誰都聰明,缺愛的,會將大愛掛在嘴頭上。十三世家缺什麼?」
「絕望坡缺的又是什麼?」張悠的叔公用手帕擦著手,笑道。
其他麵色和善的人也取出手帕,擦著手,笑眯眯的看著韋道人等人。
韋道人絲毫不懼,笑道:「我絕望坡缺一個先天道胎,諸位是否有意見?」
後麵沒有繼續死人,但很快張悠的叔公受了傷,手帕放在嘴邊,不斷咳嗽,
不斷咳血。
其他麵色和善人的也受了傷,咳嗽連連,用手帕捂住嘴。
韋道人和另外兩個絕望坡的高手也受了傷,溫無虞的師父是個漂亮女子,像是傷到了心,總是捂住心窩。
韋道人蹲下來,看著陳實,笑道:「孩秀才,你願意向真神效忠,維護真神正統,此誌不渝,此生不改麼?」
陳實搖頭:「爺爺教導我,日月所照,皆為華夏。我們把先輩敬為神靈,治病救人者,死後配享香火,敬為藥神。精通器械者,造樞機為民生所用,死後配享香火,敬為天工神。築堤修壩,開辟水利者為水神。抵抗侵略戰死沙場者為軍神。著經述義教化眾生者為夫子神。風調雨順者為龍神。任官職而經營民生者為城隍神。華夏子民以先輩為神,為何還要叩拜外神?」
韋道人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的麵容漸漸沉浸在黑暗中,陳實也從入定中醒來,緩緩起身。
他看了看四周,自己還在茶館裡,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守在外麵,安靜無聲。
適才那些記憶湧來,讓他不覺沉浸在記憶的畫麵中,渾然忘我,直到現在醒來,才記得現實。
「玄陰九天訣太古怪了,修煉了便會覺醒記憶。」
他麵色如常,但腦海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他的記憶是被爺爺陳寅都封印,雖然不知爺爺為何封印他的記憶,但是爺爺這麼做,便一定有其道理。
從前封印一直很穩固,為何如今僅僅因為修煉玄陰九天訣就開始解封了?
陳實警了不遠處的大祭酒一眼,再度坐下。
「這門功法有古怪。朱秀才說,我曾經可能修煉到煉神境,因此在三屍境時,便能突破十八丈元神。因為,境界壁壘被當年的我突破了,不存在了,所以元神能恣意成長。」
「也就是說,我死亡的那段時間,修煉到煉神境。而這門功法,會不會是我當年所修行的功法?」
他目光閃爍,若是當年的他修行的功法,以煉神境的修為,無法抵抗爺爺的封印,但可以在爺爺施展封印時,利用這門魔功動點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