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意隨之消散,四周景象凝結為如故劍的一縷劍光,將烏光一劈為二,轟然炸開!
“謝長安”四散紛飛,映出另外兩個“謝長安”驚愕的麵容,但兩人反應很快,不約而同聯手,結印用符,火苗頓起,借助風勢,頓時星火燎原,將謝長安裹入其中。
烈火將護體罡氣燒為齏粉,謝長安幾乎能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熱浪在灼燒肌膚,頭發被燒焦的味道竄入呼吸,連靈氣也被阻斷。
雖然三個“謝長安”哪一個都不是她的對手,但當她們聯手起來,除了無法擁有回天運鬥的獨門造意之外,威力已經不比謝長安遜色,甚至還擁有謝長安在凡間時用過的法寶,封禪筆和留天劍!
怎麼可能?!
察覺謝長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第二個“謝長安”朝她微微一笑,封禪筆在半空畫出更大的火海,第三個“謝長安”的留天劍則橫掃過去,將火勢引得更盛。
第一個“謝長安”的死似乎讓她們下定決定要將謝長安抹殺,修為竟也瞬間猛增,留天劍的劍氣配合火海封住所有退路,封禪筆則配合即刻畫出符籙之威,令謝長安的靈氣在火海中一點點被吞噬,當靈力耗儘,罡氣不再,最終便隻能以仙體與烈火相抗。
忽然,一把竹傘撐開,在謝長安頭頂上方虛懸。
周身火苗瞬間被阻攔在外,竹傘仿佛有無形水汽,將火焰灼燒的溫度一一降下,撫平四周動蕩不安的躁動靈力,令她立足之地多了一層無人可以侵入的結界。
兩個“謝長安”麵露愕然,似乎也想找出一件能夠克製竹傘的法寶,但找了半天,卻依舊隻有留天劍和封禪筆。
謝長安似乎知道答案了。
她之前受戒真那些話的影響,遲遲不敢儘全力出手,明明已經殺了一個假的,卻引來另外兩個的全力反撲,更是召出連她現在都沒有的留天劍和封禪筆。
在亮出竹傘的那一刻,看著兩個“謝長安”的反應,她終於發現這裡麵的蹊蹺。
所謂一真二假,誰來定義假,誰又來決定真?
明明她才是真正的謝長安,麵前這兩個,卻還想對正主出手,是不是當她們消滅自己的那一刻,就會合二為一,取代自己成為真正的謝長安?又或者等自己死了,她們還會大打出手,決出真正能夠披上她這具皮囊的那個“謝長安”?
她們舉手投足與自己處處相似,甚至還能以自己謝長安而非靈均的身份出現,說明她們能察覺謝長安內心深處的某種念頭。
確切地說,她們的確是謝長安的靈念所化。
至於靈念從何而來,那自然是她先前進入二十三層之後經曆的那五幅畫卷!
當時她花了些時間,就將五幅畫卷悉數破除,若在凡間,自然已經算得上極難的考驗,但放在琅嬛仙府,卻顯得平平無奇。
謝長安起初就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因為那些關卡太過容易了,容易倒不像是戒真的手筆。
連壽雲上仙都能讓眾人吃儘苦頭,戒真又豈止這區區五幅畫卷?
如今想來,那五幅畫卷再簡單,她也必要耗費心力靈氣去解決,這些靈念舊無形中就被畫卷暗中收集,又被戒真捏成眼前三個真假難辨的“謝長安”。
她們性情不一,每一個身上都有她的一部分影子,卻又不是完整的謝長安,若是她當真聽從了戒真的話,留一殺二,那才是真正為自己留下後患,就算離開琅嬛仙府,這個“謝長安”將來也會變成隱患。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三個全殺!
竹傘之上,萬古長生劍化為頂天巨劍,挾萬丈雷霆之威,向兩個“謝長安”劈下!
劍雖巨大無比,去勢卻如疾風日輝,瞬息而至,兩個“謝長安”雖然合力之後幾乎能夠抗衡謝長安,可也隻是幾乎,在萬古長生劍之下,她們拚命抵抗,卻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隻能任憑劍光將其吞噬,劍輝將其碾為粉末。
靈念一毀,謝長安後退幾步,吐出一大口血。
這恐怕就是戒真說的反噬了。
因為她們畢竟是由她靈念捏合而成的,被她親手毀掉,自己肯定也會反傷。
四周混沌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宮闕樓閣。
謝長安認得,這是尋幽宮,戒真上仙的洞府。
一人從宮闕內緩步而出,停在台階上,居高臨下,與她遙遙相對。
“你將三個你都殺了,這場賭局,你輸了。”戒真道。
“不,”她拭去嘴角血痕,“它們隻是我的靈念凝聚而成,無分真假,本就應該被我斬殺。這場賭局,上仙既然一開始未儘實言,那就不能作數。”
謝長安沒有說的是,讓她徹底下定決心斬殺三個“謝長安”的原因之一,還有白序在歸墟曾說過的話——
戒真上仙說話,素來半真半假,真假摻半,甚至反真為假,真假顛倒,故道號曰戒真。
“作不作數,我說了算,而非你說了算。”
戒真神色淡淡,沒了先前的柔和噙笑,二人之間的台階,仿佛天塹銀河。
謝長安想,這應該才是上界神仙,尤其是上仙的真正性情。
實力強橫,因而也高高在上,不染塵埃。
當日在雙月崖上,墨城也是以這種眼神審視她,仿佛在看一塊不可雕琢的朽木,難以渡化的頑石,漫不經心掂量對方微弱的實力。
“你既輸了賭局,就隻有兩個選擇。留在這裡,直到有人願意帶你出去;或者,直接離開琅嬛仙府,承認自己就此止步。”
她緩緩抬起手,纖長手指白淨如玉,是凡間詩仙亦無法描繪出來的天香。
但在謝長安眼中,但那隻手優美翻轉,又慢慢往下壓時,四周氣機因此波動,泰山壓頂一般令人頓時喘不過氣。
這還隻是開始。
戒真另外一隻手浮現一座玲瓏寶塔,晶石雕琢,造化天工。
隨著她意念所起,寶塔在謝長安頭頂寸寸壓下,每低一寸,便壓碎她周身罡氣結界,金光符咒與如故劍的劍氣護持在這座寶塔麵前如同土雞瓦狗,瞬間崩塌。
眼看寶塔就要落下,一把竹傘悄然撐開,傘麵化作巨大竹葉,頂住寶塔來勢。
戒真微微挑眉,說了句:“這法寶倒被你借來了,可惜你如今境界還不足以發揮它的全部威力。”
說罷玉手一招,輕輕巧巧就將竹傘挪開,寶塔沒了阻擋,轟然落下,徹底將謝長安完全籠罩,鎮在裡麵。
“放心,你雖輸了賭局,止步二十三層,但我不會為難你,你若肯認輸,就能馬上離開琅嬛仙府,回到外麵。”
寶塔內靜默片刻,才傳來回應:“仙君如此針對我,是否受人之托?”
戒真:“何出此言?”
謝長安:“這場賭局為仙君所設,輸贏皆為你所定,我們無冤無仇,甚至因為歸墟一行,還有幾分香火情。這玲瓏寶塔大羅品相的至寶,殺雞焉用牛刀,不可能用來對付所有進入此地的試煉者。所以,是何人托付仙君來對付我嗎?”
戒真沉吟道:“告訴你倒也無妨,是墨城發話,托我出手,令你止步二十三層。他此舉,應是為了阻你晉封仙位。”
她隻當謝長安會震驚暴怒,抗議申辯,百般說服,卻未想對方隻是淡道:“我知道了,多謝仙君實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