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得好,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要是程開顏能狠狠打打她們的臉,她卓紜也能跟著出口氣嘛!
程開顏撇了眼身側對自己擠眉弄眼的女孩,心情微妙,感情這姑娘打的是這個主意。
不過,他確實沒有加入作協,更不是專業作家。
“那倒沒有加入作協,也不是什麼拿補貼的專業作家。”
程開顏語氣平靜淡然的回答。
“原來是這樣啊。”
葉子楣恍然的點了點頭,轉頭對盧媛媛問:“對了,媛媛你姐上個月不是去BJ考試去了嗎?這都八月了怎麼還沒回來?”
“我姐啊,以她的實力應該沒問題,聽說她說今年好多人呢,畢竟是國內最厲害的舞蹈學院。”
盧媛媛一臉驕傲。
一旁的程開顏聽見這個,心中有些詫異。
沒想到北舞的吸引力這麼大,遠在南疆文工團都有人跑去考試。
盧媛媛她姐是是舞蹈團裡很厲害的一個舞蹈演員,程開顏之前還看過幾次她的表演,不過比起自家對象,那真是差遠了。
沒想到她也去參加考試了。
念及此處,程開顏搖搖頭,不做言語。
這一幕被葉子楣和盧媛媛看在眼裡,心中輕視不虞。
你懂嗎?你就搖頭?
接下來她們,就好像又恢複了從前那副不將人放在眼裡的模樣。
仿佛剛才的熱情不存在一樣。
她們將卓紜與程開顏撇在一邊,自顧自的吃著飯,說笑著文工團裡發生的事情,聊著什麼考北舞,錄音機,港台那邊新出的歌曲明星之類話題,儘顯潮流。
吃完飯。
程開顏與卓紜走在路上。
“實在對不起,我本來隻是想讓你在她們麵前揚眉吐氣一番,沒想到……也是,她們這種自視甚高的乾部子弟,又怎麼會……”
卓紜同誌低著頭,兩隻手絞在一起,語氣十分低落的說。
“何必跟她們計較。”
程開顏安慰一句,轉移話題道:“對了,我今天打算去文工團轉轉采風。”
“采風?也是,可是你們不是要去前線采風嗎?到文工團來乾什麼?我們又不打仗。”
卓紜很疑惑。
“誰說采風就一定要去前線采風了,像文工團,戰地醫院,軍區都是很好的采風地點。”
“這麼說也是,難道你想寫我們文工團為題材的軍旅?”
卓紜眼前一亮,立刻意識到什麼。
“是啊。”
“走走,我待會兒帶你去。”
……
文工團大樓是一座四層小樓,涵蓋了演出廳,排練室,更衣室,等眾多功能區域。
有卓紜帶著,程開顏順利進來了。
一條筆直幽深的走廊直通大樓儘頭,兩側是均勻分布的排練室。
隱隱約約的音樂聲和打節拍的聲音在走廊中回蕩,部隊裡的文工團自然不像北舞那樣專業,隔音都差的離譜。
以前程開顏想練練琴,都會被排練室的聲音吵的不能投入。
“程開顏你這裡熟悉的很,自己隨便轉轉吧,我要去排練了,過兩天還要給你表演了。”
卓紜指著排練室裡已經開始熱身的舞蹈隊女孩們,說道。
“行,你去吧。”
程開顏點頭,他本就不想讓人跟著,隻想一個人靜靜地想想事情。
不過就在此時,走廊不遠處,一個身影走來喊住他,“程開顏同誌?是你嗎?”
……
二人門口駐足,排練室裡的同誌自然看的清楚。
“果然是程開顏啊,真回來了。”
“聽說成了大作家呢。”
“什麼大作家啊,我們剛才都打聽過了,就是寫了點文章而已。”
盧媛媛嗤笑一聲,解釋道。
“我聽說這次采風的作家有不少都是被塞到采風名單裡來,想來程開顏也是吧?”
葉子楣一邊活動身子,瞥了眼站在走廊上的青年,澹澹道。
“原來是這樣啊。”
舞蹈隊的眾人們恍然大悟,原來上前線采風是個苦差事啊,都沒人願意來的。
就在此時。
走廊上一個短頭發,麵相嚴肅的中年女人朝著排練室走了過來,讓排練室裡安靜下來。
緊接著他們看見那個嚴肅的中年女人走到程開顏身邊停下,正是他們團裡的舞蹈老師,陳老師見到程開顏後有些驚訝。
但很快又和程開顏有說有笑的,態度十分和善。
二人走到門口。
“程開顏同誌請跟我來,這裡是我們排練室……我倒是忘了你之前是我們文工團的鋼琴手,還真是因緣際會。”
陳老師拉著程開顏的手臂,走了進來,態度非常溫和的說。
“我就不打攪他們排練了,我想去看看那架鋼琴。”
程開顏平靜的看了眼陳老師,顯然這個平日裡一絲不苟,嚴肅苛刻的陳老師知道他現在的身份了。
“當然可以,上級領導說了,一切為采風的文藝工作者讓步,彆說看,就是把鋼琴送給您都行。”
陳老師笑著打趣道。
她也沒想到曾經這個被自己拉進文工團的年輕人會走到這個地步,返城短短半年成了大才子,現在采風工作小組的副組長,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不過陳老師的這番舉動落在文工團的舞蹈隊的眾人眼中,不少人摸不著頭腦,很是疑惑不解。
‘這是什麼情況?’
“去幾個人,把程開顏同誌以前的鋼琴搬過來。”
陳老師見眾人發呆,眉頭皺起,嗓音冷硬的對幾個人吩咐道。
“陳老師這就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就不打攪他們了。”
“也好。”
說完,程開顏轉身離去,留下一個自然灑脫的背影與眾人眼中。
令眾人一陣失神。
沒想到平時那麼嚴格苛刻的陳老師,對程開顏真的好和氣,要知道就連他們文工團的團長,陳老師都沒這麼和氣過。
說什麼把鋼琴送他,還讓他們親自搬過來。
難道他真是什麼大作家?
不少人心中冒出這樣一個想法,畢竟陳老師的態度太不同尋常了。
但在葉子楣,盧媛媛等一眾乾部子弟看來,他當然不可能是什麼大作家,這是他自己都承認的事情。
至於陳老師為什麼這麼和善?
眾人心中早有答案。
葉子楣等人自從昨天知道采風這件事後,就找熟人詢問了相關的事情。
得知采風是目前軍區的頭等大事,涉及到全國各地的文藝工作者們,上上下下都很重視。
葉子楣那個遠房的叔叔葉永勝,都要嚴陣以待。
所以程開顏可能是沾了采風的光而已。
……
程開顏無心搭理這些人,轉身去了琴房。
對他而言,那架琴才是重要的東西。
朝陽和煦,透過摸著一層灰的玻璃窗將整個房間照亮。
房間裡堆放著桌椅板凳等雜物,隻有一架鋼琴擺在最前麵,用一塊紗布蓋著,上麵落了滿滿一層的灰。
程開顏小心翼翼的將其挪開,細小的塵絮在陽光下漫天飛舞,閃爍著光點。
一架老式的立式鋼琴,出現在眼前。
黑色漆麵早已經斑駁,露出其下的黃色木質。
程開顏翻開琴蓋,合頁處吱吱一聲。
露出黑白二色琴鍵,白色的鍵已泛黃,黑色的鍵則磨損得失去了光澤。
這家鋼琴並不是什麼國際大牌,更不是什麼優秀的鋼琴。
第一次見到這架琴的時候,它連琴蓋都沒有,程開顏托人做了一個。
程開顏懷揣著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抽出凳子坐在上麵。
他輕閉雙眼,十指在琴鍵上跳躍,許久沒有調音的鋼琴失準嚴重。
不過琴前的青年,依舊沉浸其中,直覺身心從未有過如此輕快和諧。
他逐漸與往日那道削瘦的身影重合。
是他。
是那個故人。
鋼琴仿佛都在歡呼。
琴聲順著打開的房門,沿著長長的走廊,一直延伸到整個大樓。
排練室的人們聽出這琴聲失準,卻品出其中難以掩蓋的灑脫與少年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