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島上的鐵路俱樂部那顆金漆剝落的洋蔥頭，在陰雲下如一顆發黴的糖果。
聖索菲亞教堂那殘破的墨綠圓形穹隆金頂，被一片紅磚白俄洋房圍繞著，露出一抹綠色……
“終於快要到了，共和國長子，重工業大城哈爾濱。”
程開顏凝視著這座城市，不禁心生感慨。
這幾年，隨著南方改革開放進展顯著，哈爾濱等一眾北方工業城市，在媒體上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靜靜看了會，他收回視線，低頭看向裹著厚被子枕在自己腿上的姑娘。
陰亮的光線透過水霧的車窗，落在姑娘羊脂白玉般細膩的俏臉上，隻見她睡得格外恬靜，似乎是有些臉冷，她秀麗的眉眼間輕輕皺起。
程開顏抬起手落在劉曉莉的側臉，入手間冰涼如冷玉，他的指腹輕輕撫著微蹙的眉頭，將其撫平。
溫聲道：“曉莉起床了，我們馬上就要到站了。”
喊了兩聲，劉曉莉沒有動靜。
但過了一會兒，這姑娘自己就睜開眼睛醒了。
“把我那件貂皮大衣拿來，哈爾濱一月底的氣溫很低的，今天搞不好有零下二十多度。”
劉曉莉睡眼朦朧的撐起來坐床上，自顧自穿著衣裳，一邊對程開顏說道。
程開顏早就準備好了，直接遞給她。
片刻後，二人整理好了衣著行李。
“真的不冷嗎？開顏，要不你再加兩件？”
劉曉莉湊到程開顏身邊，踮起腳將他有些褶皺的衣領拎起來撫平，看著他的臉關心的問道。
“還好，翻出來太麻煩了，一會兒到家就不冷了。”
程開顏搖搖頭，他穿著一件呢子大衣外加毛衣，已經差不多了。
劉曉莉的這件貂皮大衣擔心壓壞了，就放在行李表麵比較好拿。
其他的厚衣服就放在了下麵。
“好吧，冷的話不要硬撐。”
劉曉莉牽起自家對象的手摸了摸，感覺依舊暖和，她就放心了一些。
片刻後。
火車上的視野漸漸暗了下來，人群也騷動起來。
二人往外一看，原來是火車進站了，遂立刻提著行李走到最近的火車門口。
隻是火車門早已經被返鄉過年的人群擠得滿當當的。
趁著即將下車的空隙。
劉曉莉看著窗外熟悉的站台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頭笑著問：
“怎麼樣小程同誌，一會兒就要見到我媽她們了，你心裡慌不慌，害不害怕？”
“有一些吧，畢竟婉姨那天在醫院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程開顏提著行李的手不自覺握緊，他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的確有些緊張與忐忑。
這算是第一次正式見丈母娘，還有曉莉姐的家人。
“哈哈。”
劉曉莉頭一次在自家小程同誌臉上看到這麼緊張忐忑的情緒，覺得很有意思，立刻靜靜地笑了起來。
笑完後，她語氣平淡的說：“誰叫某人實在太讓人生氣了呢，我媽隻是說了你幾句還算好的，我都恨不得打你兩下。”
“……”
程開顏頓時無言以對，隨後湊到女孩身邊蹭了蹭她的肩頭，語氣有些討好的說道：“一會兒要是婉姨說什麼，曉莉姐你記得幫我說些好話啊。”
“現在知道討好我了？前天欺負我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我可不幫忙，這是你們倆之間的事情。”
劉曉莉把臉一撇，根本不上他的當。
她可不想摻和進去，知道程開顏緊張，她還不是一樣有點緊張。
本來母親就對她先斬後奏抱有很大的意見。
現在有程開顏頂在前麵擋槍，她也能輕鬆一些。
這時恰好車門開了，這姑娘也不等程開顏，腳步匆匆的提著行李往前走了。
看來是她也是想家人了。
“嘶！”
“果然很冷！”
程開顏快步跟上，一出站身上看著厚實的衣衫，直接被一陣刺骨的冷意透了進來，就好像大冬天裡掉進冰窟窿，爬起來後被風猛吹的感覺。
好在他還能忍受一二。
不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車站在哈爾濱站廣場上。
一根方形尖碑直插天空。
二人沒有停留，直奔車站側麵的鐵皮棚子而下。
程開顏和劉曉莉二人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媽媽！”
劉曉莉眼見著那道身著紫色的身影，提著手裡的行李激動的小跑過去。
“曉莉！”“姐姐！”
一聲成熟知性，一聲清脆甜美。
母女三人湊到一起站定，滿臉笑容的說著體己話。
程開顏默默從後麵走來，觀察著麵前的情況。
紫色貂皮大衣，頭戴翻毛皮帽子，手上帶著手套的雍容婦人便是婉姨。
一旁個頭清瘦，梳著側馬尾，生得瓜子小臉精致氣的十五六歲小姑娘，正是妹妹劉曉菱。
身形漸近了。
程開顏抬手打了聲招呼：“婉姨好。”
蔣婉對此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並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隨後就轉身握住劉曉莉的手，關心的問道：“曉莉你冷不冷？”
“不冷呢，我穿的可嚴實呢。”
……
熱臉貼了冷屁股，程開顏不免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好在他臉皮夠厚，轉頭將目光轉向妹妹。
卻見妹妹也正打量著自己，小臉粉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仰著頭問：脆聲道：“哥哥，你是我姐的對象嗎？你長得好好看啊！”
“是啊，我叫程開顏和你姐姐在處對象。”
程開顏心被治愈了，笑著解釋道。
“真好聽的名字……”
劉曉菱嘴裡嘀咕著，隨後笑著喊道：“那我就叫你顏哥哥了！”
“當然可以。”
這一聲顏哥哥，讓程開顏笑得合不攏嘴。
果然還是小孩子好搞定。
他連忙反手打開背包從裡麵掏出禮物來：“那我就叫你曉菱好了，這是送給你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鋼筆？居然是英雄100？這要十幾塊吧！我班上就有個同學用的這個，可裝了！”
小姑娘拆開盒子，看到鋼筆頓時驚喜不已，美滋滋的說道。
一旁的蔣婉與劉曉莉二人聽見動靜，看向瞬間被程開顏收買的曉菱。
劉曉莉頓時無語。
蔣婉則是心生不滿，這麼容易被收買，真是沒出息！
“我們走吧。”
想到這裡，美婦輕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
隨後拉著劉曉莉往車站外麵走。
程開顏看著二人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劉曉菱卻不滿的盯著母親，心說：‘這麼好看的哥哥，出手還這麼大方，您還使起性子來了。’
再看看雙手提滿行李，在風中冷得麵色發白的姐夫，她更是心疼。
她忽然想到母親早上出門帶來的衣服，連忙小跑跟了上去，“顏哥哥我們走，跟上！”
她加快了腳步，朝前麵脆聲喊道：“媽，您早上帶過來的大衣給哥哥穿唄，哥哥好像很冷！”
不遠處聽見這話的蔣婉，頓時身形一滯，差點摔了。
這個死呢子！
好在蔣婉素來端莊冷靜，她止住身形，隨手將手裡的布包遞給劉曉莉，淡淡的對她說道：
“這個程開顏，天氣這麼冷也不知道多穿幾件衣裳，本來是給你準備的，既然他怕冷就借給他穿穿好了。”
“嗯嗯，謝謝媽。”
劉曉莉掃了眼母親微微發青的臉，心知母親現在肯定是生氣了。
不敢多說什麼。
她趕忙打開包，取出衣服。
發現是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
不禁一愣，滿臉驚訝意外的看向母親：“這……這不是……我爸的嗎？”
“走得急，隨手拿的。”
蔣婉捋了捋耳邊被風吹亂的頭發，隨口道。
“哦哦。”
劉曉莉十分信任的點點頭，朝著程開顏走去。
“真是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