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文蕾眼睛一轉,不動聲色的提議。
“……”
程開顏頓時無語,原來這女人打的是讓他帶孩子的主意。
詹心語這死丫頭過年沒拿到紅包,這段時間時不時就跑過來有意無意的提兩句,讓他既無奈又好笑。
而潤生則是文蕾姐的兒子許潤生,一年過去了,他如今已經能下地走路,能喊人說話了。
最近,這倆孩子在家吵吵鬨鬨的,一點都不安生,成天吵著要看電視。
要是帶出去看廟會,肯定很鬨人。
“到時候再說吧。”
程開顏打了個哈哈,想糊弄過去。
“那行,一會兒我跟心語說啊。”
詹文蕾不想放過他,一邊轉身回屋,一邊口頭上要把這件事情敲定。
“……”
程開顏無言以對,不過想到文蕾姐還有她丈夫許東山兩人最近很忙,京城日新月異,工地開了不少。
兩人日常的工作之外,還會到最近的一些工地上打零工。
元宵節應該是想休息兩天。
許東山性格敦厚老實,但骨子裡也有要強的一麵,他和妻子一家人畢竟寄居在老丈人家裡。
雖然不缺他們的吃喝,但難免一家人住在一起,難免局促,有些口角。
他們也是像這攢錢搬出去。
常言道遠香近臭。
即便是再親的女兒,要是常年在家裡,還帶著丈夫兒子在家裡生活。
再喜歡的親媽親爸也都或多或少的有點怨言。
想到這裡,程開顏不禁感歎,仰頭漱了漱口,噗的一聲將牙膏沫子吐在水溝裡。
“開顏,去把飯煮一下。”
母親起來了。
由於最近她多了一個閨女兒,程開顏在家裡獨一無二的地位有所下降。
想到這裡,程開顏又歎了口氣,自己這也好不到哪兒去啊!
“中午我熬湯,你給曉莉送去,這孩子還是太瘦了。”
徐玉秀淡淡的吩咐一句,轉身回房。
程開顏:“……”
“您覺得她瘦,人家還覺得長胖了呢!曉莉姐是練舞蹈的,要嚴格控製體重。“
“這樣啊。”
徐玉秀也不是刻板的人,也就沒再說什麼了胖瘦的了,畢竟學業要緊。
程開顏暗道,幸好他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為人開明溫柔,再加上有隔壁家王姨的例子,以後的日子,曉莉姐是會少很多質疑和不理解。
徐玉秀擺擺手,催促他快去淘米切菜。
程開顏從善如流,轉身進屋。
大概一刻鐘後,詹文蕾去而複返。
詹文蕾:“開顏,我媽說了元宵節曉莉她們不放假。”
“行吧。”
程開顏點點頭,繼續切菜。
過了一會兒,他發現文蕾姐還站門口著沒動,臉上滿是猶豫糾結之色。
“怎麼了文蕾姐,還有事嗎?”
肯定是有事,程開顏心中了然,開口道。
詹文蕾咬了咬嘴唇,一時間有些躊躇。
她語氣複雜的問道:“開顏,你說姐難道這一生就要在北舞當個舞蹈室管理員嗎?”
“估計當不了一生,最多十年,我想王姨和詹叔最開始隻是想讓你過渡一下。”
程開顏語氣非常肯定。
畢竟過不了十年,經濟改革的陣痛將逐漸顯現,並伴隨他們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半生。
到時候不僅僅是國企,工廠,事業單位,學校的日子都不好過。
像是舞房管理員這些,遲早被淘汰清退,雖然有王姨在,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果然……”
詹文蕾聽了這話,信了大半。
在她認識的年輕人之中,程開顏這個鄰家弟弟無疑是最有文化,最有遠見的人之一。
表麵上詹文蕾不說什麼,但心裡其實一直很佩服欣賞這個弟弟。
詹文蕾思索許久,開口問:“你說姐,如果重新把畫筆撿起來呢?”
“美術?”
程開顏驚訝的抬起頭來,隻見眼前的少婦神情緊張,又帶著期待和擔憂。
看來文蕾姐還是放不下,也不甘心……
“我支持姐,文蕾姐你以前可是美術天才,隻不過是十年沒有摸畫筆,這算不得什麼,天賦之所以叫天賦,就是因為它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喪失那幅獨一無二敏感。”
程開顏知道她來問自己,就是想讓自己給她敲一記重錘,好讓她下定決心,溫和的笑道:
“文蕾姐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經常看你擺著畫架在簷廊下畫畫,當時就覺得你很厲害,畫的油畫非常漂亮。”
“我是支持你的,過兩天我送你一套畫具,希望你能一窺藝術門徑。”
“噗嗤……”
詹文蕾聽到程開顏真摯的話與讚美,心中感動極了,要知道她不是沒有在家裡隱晦的提過。
但母親出言打擊,而父親沉默不語,丈夫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撿起繪畫,那工作,孩子怎麼辦?
但她真的不甘心,不甘心一生就這樣過去了,不甘心縮在北舞舞蹈樓樓梯旁裡的小辦公室。
陰暗,濕冷,就連窗戶都極小。
現在聽到程開顏強烈讚成,這位在家受氣,還要帶孩子,在外努力工作的堅韌少婦終於繃不住了,噗嗤一聲哭了出來。
滾燙的熱淚無聲落下。
“謝謝,謝謝你開顏。”
詹文蕾哽咽著說道。
程開顏從兜裡掏出一塊白白淨淨,繡著花朵的手帕遞過去,“藝術其實和文學很像,越是有洞察力的人,反而會更創作出驚豔的作品。”
“呼……”
女人接過來擦了擦眼睛,過了一會兒平靜下來說:“那行,姐先回去了,你……你彆浪費錢,畫具我找我爸拿。”
程開顏點點頭,耐心的安慰鼓勵道。:“我也希望文蕾姐能像到少女時期那樣,青春昂揚,肆意發揮天賦。
“常聽人說心氣是不可再生之物,文蕾姐你原本將在十六歲被央美錄取,一展才華,但一紙命令傳來,隻能去了下鄉,不好的經曆會抹掉人的心氣。”
“但一旦找回,精氣神會更上一層樓,意誌會更加堅定,希望你能破而後立。”
“謝謝,姐姐也祝你的少年心氣永不失去,永遠是這幅淡然灑脫,傲然清朗的模樣!”
詹文蕾心裡暖暖的,她重重的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哎……等等!你把手帕還我啊,曉莉特意放我這兒的,萬一問起來……”
“德行~,姐洗好了還你!耙耳朵!”
“我不是,你彆瞎說。”
站在廚房裡,看著氣息驟然變得堅定下來的少婦轉身離開的婀娜背影,程開顏心裡默默念著她的祝福。
“真希望如她說的那樣,永遠都能少年意氣自飛揚……”
……
吃完早飯,母親去菜市場買菜買筒子骨去了。
程開顏則回到房間看書,一直到九點。
院子裡陡然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穿著軍大衣的男人。
“程開顏老師在不在,我北影廠的梁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