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卓蘭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賭桌,每一方勢力都是賭桌邊上的玩家,唯獨普通人不是。
不管是生活在這裡的普通人,還是那些製造了這場暴動的暴徒。
當他們搶奪了第一把武器並且扣動扳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是暴徒了。
遊戲的進程似乎突然加快,桌邊的先生們都有些看不清這場賭局的未來,除了某個人,或者說某些人。
他們既是發牌的荷官,又是賭桌邊上的玩家,更是裁定輸贏的裁判。
他們操縱了牌局,結果不會出人意料。
藍斯端著酒杯依舊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視著更加混亂的城市。
站在他現在的角度,已經能夠看見一些難民在街上奔跑。
他們用手中的東西打砸路邊的商店,又或者撬開店鋪的大門,然後衝進去。
不多時,帶著一些商品衝出來,整個城市都陷入到無序的混亂之中。
警察局長逃回了警察局後重新組織起了一群人,但這一次,他們並沒有去直麵那些進城的難民,而是以“保護重要的城市設施”為理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他本來還想要借助這次動蕩獲得更多的權力,現在看來,他可能不會獲得進一步的機會不說,還有可能會丟掉現在的工作。
對於此時的迭戈來說,警察局局長的無能,已經為他自己套上一個結實的絞索。
他的愚蠢不在於他沒有控製住這些難民進入城市裡,而是他開了槍,還弄丟了一些武器。
讓本來沒有什麼威脅的難民,變得有威脅了。
藍斯正在思考接下來的局勢會如何發展的時候,馬多爾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史密斯先生來了。”
史密斯先生,就是這次聯邦政府後來安排的訪問團領隊,艾伯特先生。
“讓他進來。”
很快艾伯特先生微笑著進了房間,他走到了藍斯的身邊,站在略微落後於藍斯的位置,同樣俯視著不斷升起黑煙的城市。
在他們的注視中,不遠處的街道上突然冒出一陣火光,緊接著那棟房子開始燃燒起來。
房子隻有四層樓高,一個在本地很常見的小樓房,失火的是二樓,火勢看起來不小。
兩人就那麼看著,看著芝麻大小的人從房子裡跑出來,但也有一些人在三樓和四樓的窗戶後求救。
整個城市都陷入了停擺的狀態中,卓蘭這座城市隻有十輛消防車,根本顧不過來這麼多的火情。
很快那棟著火了如同火柴盒大小的房子裡,就有人從三樓和四樓跳下來,也有一些人上了四樓的樓頂,並且躲進了水箱裡。
看到這,藍斯微微搖頭,“人間慘劇!”
安靜的房間裡突然有了藍斯的說話聲,氣氛似乎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艾伯特先生笑著讚同道,“雖然跳下去會摔斷腿,但至少還活著。”
“可是藏進水箱裡,最終隻能成為一鍋湯。”
藍斯側身看向他,“要喝點嗎?”
艾伯特先生遲疑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謝謝,“威士忌。”
馬多爾倒了一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送了過來,他又一次說了謝謝。
卓蘭的空氣有些潮濕,雖然天氣並不熱,但是卻給人一種身體表麵套上了一層薄膜的感覺,會讓人有一種悶熱的感覺。
這也是迭戈哪怕在溫度不高時也會一直淌汗的原因,當然可能隻是原因之一。
“藍斯先生,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開始接觸其中的一些人了?”
艾伯特和安迪這次來拉帕的目的,就是為這些反抗政府的勢力提供運作資金和物資,以“人道主義援助”的名義。
這個模式也是藍斯提出來的,既然要給,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給,這又不是什麼壞事情。
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才能體現出聯邦政府和聯邦人民高貴的品質,而拒絕聯邦這些人道主義機構幫助那些人的當地政府,在國際視野中就會成為反方。
克利夫蘭參議員很欣賞他提出的這個方案,得到了實惠,又沒有丟掉麵子。
藍斯搖了搖頭,“還要等一等。”
“等一等?”,艾伯特先生抿了一口酒,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混亂的城市中。
在他看來,其實現在是一個非常好的,接觸這些人的時候。
藍斯點了一下頭,“是的,再等一等。”
“現在他們太散漫了,沒有目的性,也沒有人站出來阻止他們。”
“他們甚至都不如勞動聯合會和工會推動的罷工遊行示威,至少那些工人階級還知道團結在一起。”
“可你瞧瞧這些人,他們在做什麼。”
艾伯特先生的目光落在腳下的街道上,他們根本沒有一個準確的目的性,按道理來說他們現在最應該去的地方,就是總統府外。
在總統府外集結,利用他們龐大的數量,去給總統施壓,讓總統答應他們的一些條件。
在聯邦的話一定會是這樣,因為有勞動聯合會以及工會組織他們。
但是在這裡,這些人本身就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
破壞的欲望,貪婪的欲望,各種欲望都被釋放出來,他們沉浸在自己永遠都填不滿的欲望溝壑中,完全忘記了他們此時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所以他們就是一盤散沙,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震懾作用,也沒有什麼價值。
“等他們這次暴動被鎮壓了之後,你們再去和他們中的一些人聯係。”
“經曆過一次慘痛的失敗過後,他們這些人就應該明白,不管是想要向政府主張自己的想法,還是想要推翻這個糟糕的社會,都必須團結,有組織,有紀律。”
“這個時候投資他們才是最好的選擇,而不是現在。”
艾伯特先生聽完之後頗為讚同的點頭,他臉上始終帶著笑,也沒有其他的情緒表露,很難通過他的外在去感知他的內心。
這樣的人,其實比安迪那種直接把情緒掛在臉上的人難對付得多。
“藍斯先生,你有什麼人選嗎?”
他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我聽說我們抵達之前,你在圖書館那邊搞了一個研討會,邀請了一些人。”
“我相信這些受你邀請的人,一定是非常特彆的存在。”
藍斯也沒有否認,“我等會讓人給你一份名單,你也許用得上。”
“這些人……我把他們稱作為‘火種’,他們是第一批覺醒者,也是能夠點燃整個拉帕的火種!”
“至於這些‘火種’中的一部分,是否能夠渡過他們的第一次考驗……”
藍斯搖著頭端起酒抿了一口,隨後他笑著攤開手看向了艾伯特先生,“誰知道呢?”
城市已經被破壞成這個樣子,不管是藍斯還是這位艾伯特先生都清楚,接下來就是拉帕政府無情的鎮壓。
這些源源不斷湧入城市的人裡,有相當一部分,可能永遠都回不去了。
不過他們倒是沒有什麼可惜遺憾的感覺,世界的發展就是這樣。
不管是社會還是組成社會的人,在這個過程中都會扮演“薪柴”的角色,點燃自己,推動世界的進步。
隻有能從風雨中突破出去的人,才有資格接觸到聯邦的資金,資源,一切。
這些錢可不是大風刮來的,是納稅人的錢一點點累積出來的。
以前聯邦的普通人可能不太有資格用“我們納稅人的錢”作為開頭,那個時候聯邦政府並不想向普通的社會階層征收稅收。
但現在他們有資格了,哪怕收入隻有一分錢,到了年底該報稅還是要報稅的。
作為一名有責任感的社會青年,就算聯邦政府不打算對這些納稅人負責,他也打算對納稅人的錢負責。
兩人的談話到此中止了下來,此時他們都看到了一個大約有兩三百規模的人群正在朝著拉帕大酒店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