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謔,還真就是一點沒變啊。”
拖著行李箱的長野凜音抬起了視線,一臉懷念的打量起了早川家的玄關。
當初尚子剛剛搬進來的時候,她們這幫朋友還跟著過來住了一段時間。
大夥兒都很清楚,尚子是那種有事情會一個人咬牙硬抗的人,縱然心底有再多的苦楚和委屈,她也不會跟任何人講,隻會把那些情緒深埋心底。
隻有等到時間過去,等到那些給予了她傷痛的傷口徹底結痂,她或許才會在某一次的酒局裡,像是訴說無關緊要的往事那般講出來。
“我就沒有重新裝修過好嗎?”早川尚子白了她一眼,轉身從鞋櫃裡拿出了一雙新拖鞋丟到了她麵前,“喏,換鞋。”
如果可以的話,她是不想在這種事情上copy‘幼師’的,但奈何某人的心理年齡和實際年齡相去甚遠,她怕不提這麼一嘴,人跟著就進客廳了。
主要她也懶得拖地。
“hai~”
長野凜音應了一聲,規規矩矩的換好了鞋子。
“對了,由紀呢?”
在彎腰把自己的鞋子放好後,是以她忽的提起了這一茬來。
剛才喝咖啡的時候尚子也說了,由紀這周有雙休。
而據她所知,對升上高二的高中生們來講,久違的雙休日是會挑一天出來待在家的,用以睡覺和舒緩緊繃的神經。
至於什麼出門約會這種安排,則會被順延到精神更為飽滿的周末。
“在錄音室裡錄歌呢。”
早川尚子換上了自己的拖鞋,轉身走向了客廳。
她沒有下去打擾兩個年輕人的想法。
“和那個渡邊?”
長野凜音亦步亦趨的跟在了她的身後,亦跟著接上了話茬。
“是的。”
早川尚子微微頷首,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說話間,兩人跟著在客廳的長沙發上坐了下來。
“說起來,那個渡邊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優秀?”
輕車熟路的拿起電視遙控器摁開了電視後,是以長野凜音開口問出了這個問題來。
是,她知道尚子不是那種會誇大其詞的人,但渡邊悠的履曆實在有些太誇張了,是那種放在論壇上,會被其他人嘲笑編故事也不知道編的切實際一點的程度。
“我不是跟你說了麼,他取得成績在互聯網上都是能查到的,他有兩個馬甲,一個是作者‘渡邊’,一個是歌手‘Jay’。”
老實說,早川尚子也沒想到,她有一天居然會成為替渡邊悠吹噓的說客。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也算是變成了曾經的她最討厭的模樣。
“……”
聞言,長野凜音沉默了下來。
她很少見到尚子這麼鄭重其事的樣子。
上一次後者這麼鄭重其事,還是跟她們說她一定會照顧好由紀,給由紀一個新的生活的時候
——她也確實做到了。
再上一次則是說要離婚的那次。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換任何一個人來,在知道了他的年齡和他取得的那些成績後,都會像你這樣有所懷疑,畢竟他確實有點太‘變態’了。”
早川尚子倒是沒有怪她,而是替她找起了台階。
這確實是人之常情。
當一個人優秀到超乎世俗意義上的認知的時候,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都會是懷疑,甚至往陰謀論的那個方向去想,而非相信。
“所以你對這個女婿很滿意咯?”
長野凜音笑了笑,岔開了話題。
再在剛才那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的話,她就真沒辦法接話了。
“……一般吧。”
這次輪到早川尚子有些沉默了。
假如渡邊悠隻有由紀一個女友的話,那她此時脫口而出的答案一定是滿意,不,應該是非常滿意,可很遺憾的,生活裡不存在假如。
“一般?”
長野凜音蹙了蹙眉,心說自家閨蜜的眼光是真高。
這種條件的男孩子,是打著燈籠,不,是打著聚光燈都難找的。
“嗯哼,總有些不那麼滿意的地方。”早川尚子含糊其辭了一句,接著拋出了一個新的話茬,“說起來,這段時間你在忙什麼呢?”
她們這一圈朋友,也可以說是閨蜜,就是生活裡再忙,也會找時間在line群裡說上兩句,告訴一下大家自己的近況。
綜合一下,大家的發言頻率都還蠻高的,唯獨往昔最活躍的人這半個月來沉默的不行,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似得。
如果不是偶爾能看到其複讀一下的話,那她真的要懷疑她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被迫失蹤了。
“忙工作呀。”
長野凜音頭也不抬的給出了回答,接著身體微微後傾,躺倒在了柔軟的沙發裡。
“具體一些。”
早川尚子努了努嘴。
她當然知道是和工作有關。
不然以某人的脾性,怎麼可能被逼的連私人社交賬號都不敢上。
“具體一些就是被甲方催了。”長野凜音歎了口氣,把電視頻道調到了她最愛的紀錄片頻道,“約的鋼琴曲我還沒能想出來合適的,但他們近期就得要,然後就……”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事實再一次證明,就算有死線這種東西的存在,該沒靈感還是沒靈感。
這玩意兒真不是說逼一逼就能出來的。
“懂了。”
早川尚子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她年輕的時候也有過這種經曆,不過嘛,那時候的她相對運氣好些,在對方催了兩次後,她就給出了對方滿意的成品。
“所以我頭疼。”長野凜音一臉疲憊,“最關鍵的是我還不好意思跟人家講我需要時間,因為我已經說過一次了。”
再講一次多少就有點拖字訣那味兒了。
雖然就現在來講,她的實際做法和拖字訣也沒什麼區彆。
“工作不順利也就算了,家裡人也在催我‘認識新朋友’。”
說起這個,她沒忍住的又歎了口氣,明明剛才她才在說歎氣的人會讓幸福溜走的,但她還是沒忍得住。
“我就感覺,是不是人過了三十五之後,人生就不再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了?”
這個問題她心裡有答案,但是她不喜歡那個答案。
“這個的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早川尚子斟酌了一下詞句,“不過於我而言,倒確實是這樣。”
在她變成單親媽媽的那一天起,她就意識到了,也接受了她的人生不再是屬於她自己一個人的了。
她必須得暫時壓下身為女孩兒的那麵,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母親。
但也得益於她那時的思想轉變吧,也就是在那會兒,她開始理解起了自己的媽媽,明白那時候媽媽為什麼會那麼說、那麼做。
“所以我害怕。”
長野凜音把電視的聲音調的小了些,然後閉上眼睛調整起了自己的情緒。
“害怕什麼?”
早川尚子有些好奇。
此前她一直認為凜音沒談戀愛不是因為彆的,隻是單純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
“害怕承擔多餘的責任,害怕自己上頭然後被傷到,更害怕成為母親。”
其實長野凜音也不清楚,她今天怎麼變得這麼坦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