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荷是餓醒的,醒來時躺在一間狹窄的屋子裡。
房間一覽無遺,挨著木楞窗戶的牆角,立著一張小方幾,上麵擺著一盞鏽跡斑斑的馬燈,發出微弱的亮光,還不如窗欞透進來的月光透亮。
她捂著咕嚕嚕叫喚的肚子,忽然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偏頭便看見床頭圓凳上,放著一碗湯麵。
她摸了摸湯麵碗,還是熱乎的,沒那麼燙了。
她又驚訝地翻身下地,推開房門便看見屋外的院子,正是那寡居老太太的院子。
蘇晚荷心底不由得感動萬分,老太太真是好心人,見她睡在外麵,還把她帶進屋裡,給她煮了碗熱湯麵吃。
蘇晚荷內心暖融融的,又回到房間,端起熱湯麵聞了聞。
這段時日山珍海味吃多了,吃起這熱湯麵,竟覺得十分入味。
蘇晚荷嘗了一口,便覺得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熱湯麵,遂大口大口吃起來,填飽胃裡的空虛。
她吃完熱湯麵,連湯底都喝乾淨了,還打了個飽嗝兒,坐在陌生的床上,四周都寂靜下來,卻莫名感覺到一股孤單的憂傷。
她抱緊了手臂,蜷縮靠在床頭,望著窗外月光,腦海中閃過一道人影,最後又浮現那個對她出言羞辱的男人。
在他眼裡,她就是個出身下賤的愚婦,又蠢又笨,比不上那些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
她是決計不會再回到督軍府,不會湊上去被他羞辱。
忽然,蘇晚荷感覺小腿肚有輕微刺疼,抬起發現那裡有一處牙印。
她麵露疑惑,又頓時驚恐起來,難道這屋子有蛇?
可這牙印又不像蛇的牙印,沒出血啊。
蘇晚荷神色古怪,想到昨夜的瘋狂,便瞬間一股熱氣騰騰烤著麵頰,麵紅耳赤地躺在床上。
她見窗外天色尚晚,又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她在老太太的叫喊聲中醒來。
老太太笑容慈祥,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沙河粉。
“小妮子,醒來了,老婆子做的沙河粉,你趁熱嘗嘗。”
蘇晚荷神色微囧,“老奶奶,謝謝你的好意,我暫時沒有錢給你。”
老太太嗐了聲,“誰年輕時沒捉襟見肘過,等你掙了銀子還我便是。”
蘇晚荷感激道“多謝奶奶,你放心,我吃完早飯就出去找工作,一定會把欠你的租金還上。”
老太太想著不能透露,訕笑兩聲“那倒是不著急。”
蘇晚荷吃完早餐,和老太太招呼一聲,便出去了。
大街上,才晌午就日頭烈了。
她身無分文,連一日三餐都還要考量,可這樣的日子不過是回到小時候,重新經曆一遍罷了。
她要儘快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且不能耽誤報考煙城大學。
她幾乎沒多大把握,但孟小姐那句話,就像從黑壓壓的烏雲裡透出一線希望的光亮給她。
既然數學和外語都是初次開設課程,所有考生都是從基礎開始學,那她為什麼不把握住機會。
她從小摸爬滾打,早已對底層人民生活了如指掌,像她這樣沒有身份背景的,大都是去大戶人家做女傭,或者有人牽線,運氣好還能去給洋人做西崽,就是洋人家的女傭。
不過都被她否決了。
大戶人家的女傭,皮相好的免不了受到主人的欺淩,皮相不好的也不被主人當人看。
她倒是學了做裁縫的手藝,不過眼下也沒錢置辦全套工具。
蘇晚荷愁容滿麵,漸漸走到了國立煙城大學門口。
白石雕刻的校門匾額,用毛筆書寫著幾個龍飛鳳舞大字。
她看著從校門口陸續出來的學生,穿著藍襯衫,黑褶裙,頭發梳成麻花辮的青澀模樣。
她硬著頭皮跨過門檻往裡走,並沒有人攔住她。
她驚喜地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了煙城大學校園。
如果能在這裡找一份雜役的工作,順便聽課為報考做準備,那便是一舉兩得。
她正苦於沒有門路,腦海中想到霍霆霄那句話,內心有片刻的動搖。
可開弓沒有回頭路,她走出督軍府,就沒有回去的那天。
蘇晚荷四處打量,正準備去找工作人員問問,結果走到操場邊,聽見一陣喧鬨歡呼聲響起。
“陸飛鴻,陳天宇。”
圍在球場的女生,激動地喚著這兩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