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革開放的進程中,我們時常聽到信仰危機的呼聲和歎息。信仰危機指的應該是有人常說的**的理想和信念發生動搖而出現的危機,這樣的危機和封建的傳統理念有關係嗎?回答是肯定的,因為在我看來,所謂信仰危機在很多時侯其實是封建傳統理念的危機。
(一)
中國的封建曆史悠久,幾千年的封建社會曾經創造了令人自豪的古代文明,為我們留下了豐富的遺產。但也正因為其曆史悠久留下的曆史沉渣格外厚重,曆史包袱十分沉重,巨大的傳統力量所形成的曆史慣性,是彆的國家很難相比的。對於我們這樣的國家,反封建的任務注定要十分堅巨和繁重,而我們所缺少的恰恰是對封建主義的認真和深入的清理。雖然我國反封建的曆史已有一百多年之久,其間也曾經曆過幾次大的社會革命,如戊戌維新、辛亥革命、五四運動等,但中國的反封建與西歐的一些國家有很大不同,主要不是從經濟和自身發展需要出發,不是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不斷衝破封建的壁壘,而是為了救亡圖存、抵禦外侵。所以要反封建是因為封建王朝在外侵麵前的軟弱無能,封建體製的**落後,這必然把反封建局限在一個有限的範圍內。
辛亥革命結束了封建王朝的統治,但農業社會、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小生產的汪洋大海——封建主義的基礎卻依然長期存在。
在一個農業國進行革命,革命的主體隻能是農民。中國**做為工人階級的先鋒隊,當組織成員主要是農民時,如何保持黨的工人階級先鋒隊的性質呢?我們黨的應對措施是思想建黨,就是用工人階級的思想改造農民,糾正黨內各種非無產階級的思想。但改造總是相互的,農民也自覺不自覺的用封建意識改造黨,把封建意識帶到黨內,用自己的方式接受無產階級的思想。例如象信奉宗教一樣信奉馬克思主義,搞個人崇拜把無產階級的領袖神化,把**社會的遠大目標變成彼岸理想。
由於中國革命的特殊性,在反封建還不是很深入的條件下,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已紛至遝來。批判資本主義的武器是馬克思主義,正像很多人所正確指出那樣: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是很倉促的,中國**一成立就卷入實際鬥爭,是一個思想上和理論上準備得很不充分的馬克思主義政黨。一方麵我們是站在生產力水平很低的基礎上批判資本主義的,另一方麵又不善於使用馬克思主義做為思想武器,與資本主義對立的封建主義用起來反而得心應手,而這又是在馬克思主義的名義下進行的。就是說在某些時候我們是用封建主義對資本主義進行批判的,這樣的批判又使我們把某些封建主義的東西當成了馬克思主義。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封建主義的基礎逐步被鏟除,當這些一直被當做馬克思主義的封建傳統理念成為生產發展、經濟運行的障礙而陷入危機的時侯,也就出現了所謂信仰危機。
在我國封建主義早已聲名狼藉,封建主義以本來麵目出現固然沒有市場,而當它以另種形式出現,就得另當彆論了。
封建製度的基本特征是**、特權、等級、封閉、人身依附。一個人是高貴還是卑賤,富有還是貧窮是生來注定的,一般是無法改變的。要使人甘心接受封建秩序,禁欲主義自然成為最主要的道德戒律,所謂“存天理、滅人欲”。一切都是前世注定,人生來是有罪的到塵世來是為了贖罪,應當忍受世間一切苦難。公開的宣稱禁欲主義,誰會響應呢?但禁欲主義變成“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就不一樣了,即便是現在很多人不是仍堅定不移的認為後者是**的道德嗎?馬克思說:封建社會的原則總的說來就是輕視人,藐視人,使人不成其人。而我們一直奉為社會主義道德原則的集體主義不是如出一轍嗎?當我們不加限製的強調服從、強調執行的時候,不也是一種**嗎?
(二)
現在我們來討論: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等是**的道德嗎?
在很長的時間裡,我們一直把個人謀取私利看做萬惡之源,把“無私”和“忘我”做為對人的道德要求,認為要實現**就必須把人培養成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人。我們忘不了在狠鬥私字一閃念的年月裡,越是善於鑽營的人越是大言不慚的宣稱自己如何的無私,而那些誠實的人則因為自己做不到毫不利己專門利人而不停的痛苦譴責自己,那是何等令人悲哀而又可笑的景象啊!這樣做的結果非但沒能把人培養成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人,反而缺乏活力、缺少積極性和說假話成了社會通病。
其實,一個任何人都可以用經驗確定的事實是:人是不可能不謀私利的,改革開放我們最大收獲就是認識到利益驅動機製的重要,馬克思說:人們努力奮鬥所爭取的一切都與他們的利益有關。唯物史觀揭示出了曆來被繁茂蕪雜的意識形態所掩蓋一個簡單事實: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後才能從事其他活動。滿足吃、喝、住、穿的需要是人們最基本的私利,基本需要滿足後情況會怎麼樣呢?馬克思說:滿足需要的本身和滿足需要的工具又會引起新的需要。需要——滿足——需要,不滿足的謀求新需要,是人類永無竭止的進取動力,是人類社會真正的源動力。人們如果不謀私利,人類社會怎麼能前進?
還有一個同樣是任何人都可以用經驗確定的事實是:人是社會動物,個人離開群體就不能生活,個人利益必須結成共同利益。這也就是說,既然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個人利益,也就要有處理個人與個人、個人與群體、個人利益與個人利益、個人利益與共同利益關係的問題。而自從人類的勞動創造出了剩餘,也就為不勞而獲創造出了可能,在一定的曆史條件下,通過占有他人勞動為自己謀利更有吸引力,也就出現了勞動與享受的對立和分工,出現了個人與個人、個人與群體、個人利益與個人利益、個人利益與共同利益關係的矛盾和對立,於是也就有了對個人謀利活動的種種限製和規範,有了毫不利己專門利人之類的道德說教。恩格斯說:“從動產的私有製發展起來的時候起,在一切存在著這種私有製的社會裡,道德戒律一定是共同的,切勿偷盜。這個戒律是否因此而成為永恒的道德戒律呢?絕對不會。在偷盜動機已被消除的社會裡,如果一個道德宣揚者想來宣布一條永恒真理,切勿偷盜,那他將會遭到什麼樣的嘲笑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133頁)當社會發展到勞動與享受的對立和分工已經消失,勞動本身已經成了享受,當個人與個人、個人與群體、個人利益與個人利益、個人利益與共同利益關係的矛盾和對立連同它們的統一都已經消亡,也就是說到了**社會,如果有誰來宣布諸如毫不利己專門利人之類的道德,不同樣會遭到嘲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