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練成五臟廟後,徐行憑自身實力,已能站在此界頂峰,除了張三豐之外,無論是誰來,徐行都有信心與之過一過招。
對言靜庵、厲靈這樣的宗師人物來說,立場和實力,都比出身要重要得多,是以徐行也不怕兩人得知自己的來曆後,便和他反目成仇。
因此,徐行便開門見山,坦然相告:
“我的確不是此方天地的人,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雖然言靜庵、厲若海早有猜測,但是當徐行親口認證時,還是不由的感到劇烈震動。
這種震撼感,絲毫不亞於見到徐行在眼前突破,躋身大宗師層次,甚至猶有勝之。
畢竟,千古以來,大宗師雖然少,但每一代也都會出幾個,遍觀武道史,就連破碎高手亦不少見。
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天外來客,除了那個不知底細的張老道外,有且隻有徐行一人。
她們兩個隱約有猜測的人都是如此,厲靈和穀凝清兩人就更為驚異。
他們甚至想過,徐行乃是前古強人轉世重生,卻也沒想到,他竟然當真是從另一個世界“破碎虛空”而來。
當然,徐行也沒有把全部的事實,都和盤托出,而是避重就輕,提到了自己在北宋世界的經曆,隱去了重活一世的事實,以及“昊天鏡”的存在。
因為徐行知道,眾人真正疑惑的究竟是什麼,自己隻需要對此給出解釋便可,沒有必要多說,以免節外生枝。
不過,即便隻是如此,他這精彩非凡、跌宕起伏的故事,仍是令四人感到驚訝,更生出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感覺。
為何徐行會有如此深厚的武學底蘊,更養出來這樣霸道的氣魄,原來他當真是一位曾經橫絕一世的天下至強者!
更令眾人驚訝的是,徐行在北宋世界所遇的高手,雖然絕大多數他們都不曾聽聞過,但金門羽客林靈素,以及蔡京等一眾大臣,在這個世界亦曾經存在。
當然,最讓他們感到震撼的,還要屬超越時空限製,橫越古今,勾連諸世的“九空無界”。
這個得天獨厚的界域,比起“破碎虛空”現象,都還要更為神奇。
穀凝清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道:
“踏法,這麼看,你還真是個老老老老老老前輩了!”
少女將這個“老”字拖得極長,顯得頗為可愛,令徐行和厲靈等人都不禁莞爾一笑,就連厲若海也翹起嘴角。
此界雖然在大元崩滅後,沒有再次建立大一統的王朝,但是按徐行所知的時間算,也該到了明初年間。
是以對穀凝清看來,“出身”北宋世界的徐行,都不隻是老前輩,甚至可以說是古人了。
言靜庵卻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踏法,在你那個世界,既然也有武當派,那開山祖師,是否也是張真人?”
北宋世界的武當派,當然也是來自於溫老師的獨創,隻不過在徐行經曆的那個世界,多半便是由於“九空無界”了。
這些事,徐行亦不好明說,隻是笑道:
“靜庵是想問,這位張真人,是否和我來自於一個地方吧?”
言靜庵點點頭,隻感慨道:
“張真人自出十絕關以來,便有無敵之姿,與你頗為相似,天下人雖然都猜測他乃‘無上宗師’令東來的弟子,但其中也有許多難以解釋之處。
如果說,你們兩人都是自外界‘破碎虛空’來此的強者,那便解釋得通了。”
徐行搖了搖頭:
“對此,我亦不能確定。隻不過,他修煉的功法,我並未領教過,想來應該不是同一人。”
“並未領教過”這無比平淡的五個字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滯,再次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打遍天下無敵手”。
其實“十陽境界”的名頭,徐行也曾聽聞過,正是出自於港漫“龍虎門”世界,改編自金庸老師的九陽神功。
隻不過在“龍虎門”世界,“九陽神功”並非是鬥酒僧亦或者其他什麼人所創,而是全真教開山始祖王重陽畢生武學精華之所凝。
再聯想到厲若海身上的港漫版“嫁衣神功”,徐行便隱約猜到這個張三豐究竟來自什麼世界。
厲若海則是目露奇光,悠悠一歎。
“外麵的世界,竟然當真如此有趣?若是我們能夠‘破碎虛空’,又會去到何方世界?”
徐行也搖搖頭,歎道:
“這個問題,我亦是頗為好奇。不過,在解決完這個世界的天地異相之前,我也不準備嘗試‘破碎虛空’。”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穀凝清和厲若海兩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講完自己的故事,引得眾人一陣心潮澎湃後,徐行也沒有急著離開慈航靜齋,而是選擇留下,再鞏固一番境界。
他的“五臟廟”雖然已經打下根基,初步凝聚了身神,但還不能算是徹底完成,仍是需要大量元氣來填充。
就在他如火如荼的修行時,天下正因即將到來的“論道滅神”而風起雲湧。
東島,又名靈鼇島。
北宋年間,武林中有一奇人,名為釋印神,武功之高,堪稱天下無敵,縱橫九州四海,打得魔門兩派六道龜縮,慈航靜齋、淨念禪宗亦隱世不出,號稱“天下第一人,世間無雙道”。
隻不過,釋印神橫行多年,終於遇上了一個自稱靈道人的道士,兩位大宗師論道於乘黃觀。
一戰之後,釋印神不敵靈道人的“妙樂靈飛經”,舉家搬遷,開辟東海靈鼇島一脈。
靈鼇島遠離中土,與世無爭,逍遙海外,隻管收羅天下武功,精研武學,在武林中漸漸銷聲匿跡。
直到南宋時期,才出了一位堪與“金剛祖師”九如爭鋒的傳人,由此名聲大噪。
奈何,名頭響亮亦不見得都是好事,最起碼對東島來說正是如此。
元朝初年,元軍攻破江南義軍首府天機宮後,抗元義軍領袖雲殊及天機宮餘眾,便敗退至靈鼇島,得釋家收留。
哪知雲家後人困於國仇家恨,為求複國報仇,竟鳩占鵲巢,奪取了島主之位,並大肆招兵買馬,將好好的世外桃源弄得烏煙瘴氣。
奈何,還不等他們有所動作,天變便降臨,元朝就此覆滅,而張三豐又橫空出世,建立天下會,重整天下秩序,令矢誌複國的東島一脈徹底失去奮鬥的目標。
也正因此時,東島一脈至今,都沒有加入天下會,而是孤懸海外,堅持著自己的獨立地位。
因為東島島主雲虛,乃是一位空境宗師,麾下四位尊者亦各有不凡神通,還遠離中土,又保存著當年天機宮的傳承。
是以,天下會也不願逼得太緊,便聽之任之。
可如今這等局勢下,一個空境宗師,又如何保得住東島傳承?
因此,天下會兩大支柱,“雙絕拐”碧空晴、“氣王”淩渡虛便聯袂登島,試圖說服東島眾人,與正道宗師們配合作戰。
以碧空晴和淩渡虛的身份地位,如此作態,已算是給足了雲虛這個小輩麵子,但他們沒想到,這位島王遠比想象中還要倨傲。
兩人登島以來,已在此處待了足足三天,不僅沒有見到雲虛的麵,甚至就連東島四尊中,亦隻見到了一位龍遁流尊主楊風來。
“這個雲虛,到底是怎麼想的?”
碧空晴和淩渡虛相對而坐,麵色沉凝,目中閃爍著令人難以琢磨的光芒。
這位天生神力的正道頂梁柱,麵容粗豪,雖然年事已高,仍是貌若中年。
他身姿挺拔,氣度灼然,令人一見便知道,這是一位慷慨激昂、豪邁不羈的豪傑之士。
“氣王”淩渡虛瞧著亦如四十許人,身材高大,氣度不凡,一舉一動皆有種沉雄之感,能定人心神。
淩渡虛撫須沉吟,片刻後才判斷道:
“有恃無恐。”
碧空晴亦皺起眉頭,不知道這群人究竟在弄什麼玄虛。
以雲虛的功力,光是一個沈萬三他就應付不來,更遑論是一定會出手的魔門中人?
他們兩人這些天來,雖然不曾見到雲虛,卻也將東島內外摸了個七七八八,但核心弟子以及楊風來這種高層,竟然都是一副全然無懼的模樣。
若說雲虛一人狂妄自大,還情有可原,東島上下,又何來這種自信?
更令兩人驚疑的是,這些天來,雲虛非是單純避而不見,而是連帶著其他三尊,儘數消失在了東島。
難不成,他們真的去找“潛龍”了?
忽然間,淩渡虛抬起頭,目中神光流轉,豁然起身,猛地一拍桌麵,驚呼出聲:
“什麼?!”
碧空晴和淩渡虛乃是一同從蒙古軍陣殺出來的生死之交,情誼深厚,彼此間更是極為熟悉。
昔日驚雁宮一役,淩渡虛被思漢飛偷襲,傷了五臟六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開口。
直到近來功行有所突破,這位氣王才恢複了說話的能力,卻也由此變得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可他卻如此驚呼出聲,可想而知心頭究竟受了何種震撼。
碧空晴還未問出口,便從淩渡虛那裡接收到了一道神念傳訊,亦隨之驚呼:
“什麼?!”
那一道神念中,隻有一句話。
——沈萬三已成大宗師。
這個消息,正是來自厲靈。
厲靈在動身前往慈航靜齋,尋找徐行之時,也順道將自己所知的情報,通知給了沿途的天下會成員。
碧空晴、淩渡虛兩人雖然是孤身登島,其實在岸上,還有幾位正道宗師,正隨時準備策應兩人,並為他們傳遞情報。
得知此事後,碧空晴當機立斷:
“不能再等了!”
淩渡虛亦麵色肅然,沉重頷首。
他們兩人或許當今世上,困於空境第二重天最久的老宗師,自然了解成就大宗師的難度,也深刻明白一位大宗師的分量。
如今龐斑雖然戰死,但沈萬三成就大宗師,魔道的勢力可以說是不降反升,如此嚴峻的形勢下,已再容不得雲虛自行其是。
兩人聯袂出了屋舍,如今正是月上中天之時,月光疏如殘雪,灑落沙灘。
在他們正想直接出手,拿下楊風來,再逼問雲虛去向之時,風聲與潮聲中,忽然傳來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
這個聲音好似從無垠大海的最深處響起,乘著滾滾波濤,挾一股壯闊之意,來到兩位老宗師耳畔。
“兩位若是為西城之事前來,如今便可回去了,有本島王在,定然叫那沈萬三有來無回!”
“雲虛?!”
碧空晴、淩渡虛回過頭去,卻見浩瀚海麵中,忽地形成一個巨大旋渦,旋渦正中,湧出小山高的浪頭,從浪頭頂端,漸漸走下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通體透明,身材高大且壯碩,足足有三丈高的人影,好似水中巨靈,莊嚴神聖。
水本是天下至柔之物,但凝成這個巨靈時,又呈現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強橫剛猛之感。
觀其形貌,赫然是本代島王雲虛。
但這種力量、這種氣勢,又豈是雲虛能夠擁有?
碧空晴、淩渡虛皆露出如臨大敵之態。
雲虛俯瞰兩位老宗師,眼皮垂下,給人一種霸道無邊的感覺,好似世間萬物,都要匍匐於此人腳下。
他淡然道:
“東島與西城的恩怨,無關正魔,無論是沈萬三亦或是什麼人,想要犯我東島,本島王都可以力抗之,便不勞兩位費心了。”
“嗯?”
碧空晴本就是性情剛硬之輩,見雲虛如此作態,更無退讓之意,眉毛一豎,向前猛地踏出一步,嗤笑道:
“沈萬三已成大宗師,憑島王之力,又如何抵抗?”
碧空晴的眼力何等高明,自然看得出來,如今的雲虛雖然脫胎換骨、功力高深莫測,更勝自己一籌,但亦沒有跨越那條限製。
“大宗師?好個沈萬三。”
那尊巨靈微微一愣,又淡然道:
“在東島,大宗師又如何?”
碧空晴還想再說,淩渡虛卻在他身後,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碧空晴心領神會,亦不再多言,隻是冷哼一聲,便和淩渡虛一道遠去。
雲虛亦沒有出手阻攔,隻是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目光幽深。
在他身後,忽然又響起一個聲音:
“島王,隻怕他們已經看出了些虛實,咱們當真要放他們走?”
雲虛冷冷一笑。
“若是在此處留下他們,才真正是打草驚蛇。
放心,他們都是聰明人,不會貿然將消息透露出去。
沈萬三不成大宗師還好,一旦成就大宗師,便與天下會再無轉圜餘地,這兩人又豈會資敵?”
這位自現身以來,便給以傲岸自高、剛愎自用之感的島王,此時眼中竟然有一種智慧通明的光芒。
隻不過,這種光芒很快便掩去,他負手而立,俯瞰天地,自信道:
“有此神器相助,縱使是八思巴駕臨、蒙赤行親至,本島王又有何懼?
‘潛龍’之力,又豈是沈萬三、天下會等輩所能揣測?”
淩渡虛和碧空晴直到離開東島很遠後,才踏水而立,遠遠眺望那座島嶼。
碧空晴頓了頓,才開口道:
“剛才那種力量,絕非雲虛本人所有,極似傳說中的‘潛龍’之力。
但‘潛龍’出世的日期早有定數,即便是大宗師也輕易改變不得,雲虛又是如何做到,提前將這股力量引發?”
淩渡虛亦眺望彼方,歎道: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潛龍提前出世,絕非是東島之人的手筆。
雲虛亦是剛愎自用之輩,若他自信能夠借助‘潛龍’之力,便能與沈萬三這等大宗師相抗,那……”
念及此處,他搖了搖頭,又道:
“但無論如何,他擁有這股力量後,我們亦無法用武力逼他就範,隻能再做等待了。”
第二天,一個消息從東島傳出。
東島島王雲虛,將於六月三日,開啟“鼇頭論劍”,重選島王門生。
在“論道滅神”之前,雲虛不思整軍備戰,反倒大搞內部選拔,無疑是表露出對西城的不屑一顧。
一時間,天下嘩然,所有人都在猜測,這位島王是否已經失心瘋?
即便武林中人不知道,這位西城城主已然突破桎梏,卻也明白,沈萬三乃是足以同魔師龐斑爭鋒的人物。
而雲虛在正魔兩道眼中,說好聽點叫隱士,說難聽點就是土鱉,又從哪裡來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