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溪寧繼續幫楊春娟擦著眼淚,想到那些生命裡的不能承受之輕,她輕輕地俯下身,單手扶著她的肩膀拍了拍:“不怕了,老師在的。你們都說老師是星星老師,那麼不管發生什麼,老師一定會陪著你們,好嗎?”
楊春娟抽泣著:“老師,現在是白天……”
“白天星星也在天上,隻是太陽的光芒太亮,隱去了星星的光芒。安心在醫院養好身體,落下的課等你好了,老師親自幫你補。有信心嗎?”
楊春娟抿著嘴唇微微點了點頭。
“聽話的好孩子,你的奶奶情況也還好,你不用擔心她。”
“嗯謝謝星星老師。”
從那以後,譚溪寧一到周末就會抽空去看看楊春娟,哪怕忙起來的時候,剛到醫院看了幾眼,問完情況她就得趕回學校。
住在楊春娟對麵那床的病友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聽說是被水蒸氣熏到手,沒有楊春娟嚴重,看著譚溪寧每周都不缺席,羨慕得連連誇獎。
“小妹啊,這個老師是你媽媽啊?咋個這麼年輕。”
楊春娟就趕緊否認,反而譚溪寧看起來一點也不介意,手裡削蘋果的動作都又流暢了幾分。
一個月過去,醫生說楊春娟的傷口不用再包著,再過幾天可以出院。
譚溪寧的時間湊不合,不能來接她出院。辦手續的事情就由村委的工作人員代勞,她提前來醫院看楊春娟的時候,那孩子正在衛生間上廁所:“春娟,還沒好嗎?”
“星星老師,你要等不得你先回去嘛。我肚子有點疼,還沒好呢麼。”
譚溪寧看看時間,她來了快二十分鐘,再等一會兒怕是要趕不上去村裡的摩托了。她把拎來的牛奶放在桌上:“老師晚上還要去給同學們上晚自習,一會兒趕不上車了。老師給你買了牛奶,就放在櫃子上,你記得喝。”
廁所裡傳來楊春娟的聲音:“哦好,謝謝星星老師。”
譚溪寧走出病房,想起這孩子的疤還沒好,這一個多月以來是忌口忌的賊嚴,醫生說不能吃的東西一點不吃,連說少吃的東西也一並不吃。
想到這裡,譚溪寧又從走廊外麵折回來,補了一句:“春娟,牛奶你放心地喝,老師問過醫生了,醫生說能喝。”
廁所裡的楊春娟呆呆地站在蹲坑的旁邊,淡淡地回了一聲‘好的老師’。
聽著譚溪寧的腳步聲遠了,她朝著廁所門口走過去,靠門的左手邊是洗手池,洗手池的正麵安裝著一塊巨大的鏡子。
楊春娟的視線從洗手池的邊上一點一點往上移,身體、鎖骨、脖子、下巴、鼻子……然後是那塊醜陋的疤。
原本燒傷的地方已經長出了新肉,但跟她的皮膚不一樣。
那塊地方呈現出深粉色,疤痕超過了原來的傷口邊界,像是凸起與皮膚表麵的腫塊,此刻伴隨著瘙癢和疼痛。
楊春娟流著眼淚,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手摸上臉上的疤痕狠狠往下麵按,越按越腫,越痛越癢。
為什麼?
楊春娟一次比一次按得用力,為什麼她已經很聽醫生的話了,臉上還是留下了這麼惡心的疤?
是她哪裡做得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