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坑坑窪窪，板車裝滿糧食後根本推不動，幾個人合力才勉強抬起車輪。
自行車後座的麻袋綁了又鬆，鬆了又綁，麻繩在眾人手上勒出深紅的血痕。
“王姐，你帶三個人留在這裡看守。”李主任擦著額頭的汗，把最得力的手下叫到一邊，“每隔半小時巡查一圈，要是有任何動靜……”
她握緊對方的手，“立刻去收容所報信！”
第一趟運輸隊伍出發時，太陽已經升到頭頂。
李主任坐在最前麵的板車上，懷裡緊緊抱著賬本，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四周。
直到看見收容所熟悉的灰磚牆，李主任才敢長舒一口氣。
孩子們的歡呼聲遠遠傳來，幾個餓得麵黃肌瘦的孩子扒著圍牆張望。
李主任看見，隻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而此刻的周益民，正坐在鋼鐵廠的辦公室裡，若無其事地翻看著采購報表。
襯衫口袋裡，還裝著早上出門前從商店購買的茶葉蛋。
他咬了一口溫熱的雞蛋，鹹香的味道在嘴裡散開，窗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然後就在思考著，還有什麼東西能在這個時候研發出來，難度不能太高，不然就算說出來，也生產不出來。
晨光被雲層遮蔽，街道辦的小院裡卻蒸騰著緊張的熱氣。
李主任站在台階上，灰白的鬢角沁著汗珠，目光掃過眼前參差不齊的運輸隊伍，生鏽的二八自行車歪歪扭扭地馱著麻繩。
掉漆的板車車鬥裡鋪著破舊的草席，二十來號工作人員攥著車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隊伍剛拐出胡同口，老吳的板車就陷進了泥坑。
裝滿玉米的麻袋足有百斤重，他弓著背拚命推車，車輪卻在泥漿裡打滑，濺起的泥水糊了褲腿。
“都彆愣著！搭把手！”趙大姐扔下自行車跑過來，幾個年輕乾事緊隨其後。
六雙手同時發力，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板車終於“咯噔”一聲掙脫泥潭，眾人踉蹌著後退幾步，額頭的汗水滴落在碎石路上。
幾人將本來就不多的體力，一下子就消耗乾淨，
就在這個時候，小孫的自行車鏈條突然脫落，金屬撞擊聲引得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他手忙腳亂地蹲下身修理，油汙很快沾滿雙手。
李主任回頭望見這一幕，急得直跺腳，卻隻能壓低聲音催促：“快！再快點！”
拐進城郊的土路後，路況愈發糟糕。
車輪碾過凸起的土包，板車上的麻袋隨之劇烈搖晃。
王師傅死死攥著車把，指縫間滲出的汗水讓木柄變得滑膩。
“穩住！彆顛灑了！”他大聲提醒著同伴，可話音未落，車鬥裡的高粱米就順著縫隙漏出，在黃土路上灑下一道蜿蜒的金痕。
現在的日頭毒辣起來，柏油路麵蒸騰著熱浪。
眾人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後背結出白花花的鹽漬。
老李的哮喘病犯了，扶著樹大口喘氣，卻不肯放下肩上的麻繩：“我能行……糧食不能耽誤。”
李主任紅著眼眶遞過水葫蘆，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這些跟著她乾了十幾年的老夥計，此刻正用透支的體力，守護著三百人的口糧。
當那扇斑駁的朱漆大門終於出現在視野裡時，隊伍爆發出壓抑的歡呼，終於回到街道辦，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第一趟運輸返程時，李主任回頭望著漸漸縮小的糧堆，突然發現自己的布鞋不知何時裂開了口，腳趾頭在鞋裡磨得生疼。
不過並沒有停止，稍作休息後，李主任就帶領著眾人繼續將剩餘的糧食都運回來。
李主任扶著門框，看著最後一輛板車晃晃悠悠地消失在巷口。
她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布鞋上沾滿泥漿，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
但是李主任想到，有了這麼多糧食，總於能保證收容所和街道辦一個月之內不會缺糧。
“同誌們，咱們加把勁！”李主任扯著沙啞的嗓子喊道，“先給大夥煮頓熱乎的！“
話音剛落，二十來個街道辦工作人員立刻行動起來。
有人跑去搬來鐵鍋，有人在牆角生起火堆，火苗“劈啪”作響，映紅了眾人滿是塵土的臉龐。
小吳顧不上處理手上的傷口，抓起一把玉米麵就往鍋裡倒。
金黃的粉末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空氣中漸漸彌漫起穀物的清香。
趙大姐則將洗淨的紅薯切成小塊，扔進翻滾的粥鍋裡。
紅薯塊在沸水中上下沉浮，仿佛在訴說著即將到來的溫暖。
“彆急，都有份！”張乾事舉著大鐵勺，站在鍋前維持秩序。
收容所的人們自發排成一列，卻都刻意保持著距離——他們太清楚糧食的珍貴，生怕一個不小心灑出哪怕一滴。
隊伍裡，一個三歲的小女孩踮著腳，眼巴巴地望著熱氣騰騰的大鍋，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第一鍋粥煮好時，天空已完全暗了下來。
李主任親自掌勺，將濃稠的玉米粥盛進粗陶碗裡。
當她把第一碗粥遞給那位七十三歲的老人時，老人顫抖的雙手差點把碗打翻：“謝謝.謝謝”渾濁的淚水滴進粥裡，激起小小的漣漪。
往日裡，這樣一碗粥，加上半塊紅薯，就是收容所眾人一整天的口糧。
但今天，李主任特意多煮了些，想讓收容所的人，也能吃上一次飽飯。
“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她看著人們狼吞虎咽的樣子，既欣慰又心酸。火光映照下，有人捧著碗細細品味，有人幾口就喝得見了底，然後小心翼翼地舔著碗沿。
角落裡，幾個孩子捧著碗蹲在地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著吃。
他們的衣服破舊不堪，臉上還沾著煤灰，可此刻，滿足的笑容卻綻放在每個人的臉上。
一個小男孩突然抬起頭，大聲喊道：“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粥！”
稚嫩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李主任聽見後，疲倦的臉色也露出一絲的笑容。
等到大家都吃飽之後，李主任就開口：“大家，今天都辛苦，早點回去休息吧！”
街道辦的工作人員聽到後，都送了一口氣，終於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