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後話音剛落,不僅蔡貞姬被驚得起身站起,不遠處傳授胡笳技藝的蔡昭姬與馮媛二人,聲音也一時停了下來。
蔡昭姬聞言,直接走回自己的坐位上,與親妹二人並排而坐。馮媛則是思緒百轉千回,不知該如何是好。
太後得了皇帝的允許,為皇帝納妃增加後宮女子,她一個不受寵的、僅僅是美人位階的嬪妃,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換句話說,當今宮裡除了來得早些的毛嬪、孫昭儀和郭婕妤三人,其餘並無一人算得上傳統意義上的‘受寵’。而皇帝本人,似乎將大多數精力都放在了國事和對外征戰上。
誕下皇三子曹壽的蘇環,也不過在數日前被皇帝晉為婕妤,與郭瑤同階,連昭儀都沒得做。
“太後之言,妾有些不懂,我家徽瑜不過一小女,貌陋而才淺,哪裡配得上入宮侍奉陛下……”
郭太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說話的聲音也漸漸變小,直至聽不清楚,沒底氣的心境在另外幾人麵前展露無遺。
蔡昭姬心中歎了一句,自家親妹不爭氣,自己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得不替她說話。
太後金口玉言,都在長樂宮的正殿裡對你當麵說了,這件事情還有推脫掉的餘地嗎?徽瑜小女,分明是已經被太後盯上了!就是不知此事是太後的意思,還是誰的想法。
“稟太後,徽瑜是妾看著長大的,向來如妾己出之女一般。方才貞姬說的貌陋才淺,確是謙辭,不過是恐懼女兒將來前程。”蔡昭姬端莊的坐在椅上,看向郭太後:“不知妾可否向太後問兩件事?”
“那便是貌美而姝德了?”郭太後表情滿意的說著:“昭姬欲問哀家何事?”
蔡昭姬道:“陛下已經移駕許昌,此事洛中無人不曉。太後此時為陛下後宮納妃,是往許昌宮去,還是北宮來?”
“送往許昌,行在或許久在許昌。”郭太後從容道。
蔡昭姬又問:“不知陛下可還對後宮……寬仁?”
昭姬本想問是否長情的,話都到了嘴邊,卻發現‘長情’這兩字與皇帝這個職業並不沾邊,硬是轉成了‘寬仁’。她本人此生多災多難,從未體會過‘長情’二字。
果然缺什麼,心中就最想要問什麼。蔡昭姬一生流離悲慘,對於自己至親的晚輩,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這個。
可問皇帝是否寬仁,她又指望得到什麼答案呢?太後之命、北宮之令不容違背,她也不過是借著問話的機會,給自己和自己的親妹二人,留下一絲體麵罷了。
郭太後聽蔡昭姬如此問,愈發開顏滿意了:“上次後宮納妃是太和元年的事情,當時還是哀家與武宣皇後一起追著,陛下才認下此事的。如今已是太和四年,三載過去,這次納妃也是哀家勸說才肯。本欲為陛下納十人的,陛下卻隻說五人即可。”
“哀家與昭姬是舊識,貞姬的夫家與馮媛家有舊,也是與哀家有舊。若羊氏女能入宮來,哀家自會照應她的,不需多慮。”
“何況……”郭太後笑道:“女子待字閨中,嫁夫要看家世,可也要看容貌的。皇帝容貌如何就不用多說了,你們在洛中一問便知。”
昭姬與貞姬二女聞得此言,對視一眼,同時站起身來欠身行禮:“妾等謹遵太後懿旨。”
“都坐下吧。”郭太後滿意的示意二人:“宮中禮數繁多,若在民間,我們也算是兒女親家,成一家人了。”
“你二人且放心,到時哀家會讓宗正去你家中納聘的。九卿來為此事,禮數想來足夠。”
“多謝太後。”蔡貞姬道:“此事屬實重大,容妾與姐姐先行歸家,與家中說一說此事。”
“好。”郭太後微微點頭。
……
與洛中、荊州的緊張氣氛不同,戰時的消息還未傳導到北邊。幽、並、營、冀四州之地,仍沉浸在遼東平定的喜悅之中。
兩漢四百年來,所謂邊功,感受最深的不是居於長安和洛陽的王公貴戚們,而是幽、並、涼這些邊地百姓。
平滅邊患,對洛陽士民來說,不過是誰家封了侯、誰家增了邑、誰與誰在朝堂上又得了勢。
而對邊地的百姓來說,不必擔憂胡人寇邊之患,不用省出口糧來供大軍行軍,不用作為民夫和輔兵在戰場上送死,乃是一等一落在實處的大好事,洛陽天子也愈加被稱頌為聖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