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的吳軍就勢撤下,中年佐吏帶頭打了城池,城內的百人將們帶頭在城門處跪迎,還十分自覺的下令士卒將手中兵器統一放置了起來。
經過魏軍騎兵入城排查之後,鎮北將軍桓範這才率本部入了城池,聞得中年佐吏通報,又帶著隨行將官走到城頭去看戲誠的屍首,聽中年佐吏複述了一番戲誠自刎之前的言語。
“他是這般說的?”桓範輕歎一聲,而後蹲了下來,為戲誠的屍首合上尚未完全緊閉的雙眼,“此人雖不識天下大勢,不知歸順大魏乃是順應天意天理之舉。但多少還有幾分愚忠,且顧及城內守軍死活,是個忠厚到迂腐的人。”
“將此人葬了吧,與他家屬百金以作慰藉。”
“是,將軍。”司蕃一旁應下:“此人喚作戲誠,昨日攻湖口之時,他的家眷就在城中被獲,容易尋得。”
“嗯。”桓範點頭。
“將軍,那小人能為大魏做些什麼事情?”一旁的中年佐吏訕笑著問道。
桓範拍了拍此人的肩膀,從容說道:“既然柴桑原本的司馬戲誠已死,你就是統領城中這一千人的新任司馬了!明日本將留人鎮守柴桑之後,全軍向南攻伐曆陵之時,由你部來為本將先鋒!”
“將軍……將軍還要向南打?”中年佐吏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錯,曆陵、海昏、鄱陽、南昌諸城,都是本將即將用兵之處,你能立功之處還多著呢。待取了南昌之後,本將保舉你為關內侯!”
說罷,桓範大步走開,與隨行的將官們一同去視察城防,隻留中年佐吏在後獨自驚惶。
立功之處……那也得有命來拿才行!
桓範大步走在前麵,司蕃行在桓範右後,小聲說道:“將軍,屬下以為雖然今日柴桑開城而降,但戲誠此人能為孫權而死,吳國這樣的人還不知有多少。將軍令吳軍作先鋒,以吳人攻吳人之心,更能瓦解餘下城池守將之心,高明至極。”
桓範嗤笑一聲,回聲說道:“這也是陛下和朝廷為何要堅持伐吳的原因所在了。孫權拿下柴桑不過二十餘年,若再拖個十年二十年,恐怕此處軍民與江北大魏之軍民,將會徹底隔絕分來,裂隙無法彌合了。”
司蕃也在一旁表示讚同。
伐吳,最重要的就是渡江,無論是對於桓範,還是揚州的魏軍主力,皆是如此。
此番出軍,鎮北將軍桓範率領本部外軍兩萬人與朝廷增兵至此的五千中軍精騎,合計二萬五千眾,在皖口左近渡江,而後一日都未停留,順著大江的方向溯遊而上,朝著西南方的柴桑行軍。此時大江尚未漲水,早春天氣仍寒,裸露在外的江灘和沿江而建的官道都成了桓範所部的行軍路線。
得益於朝廷和樞密院的統一籌劃,襄樊、江夏、皖口三處陸續進逼吳境,消息從大江上遊到下遊依次傳遞,故而吳軍本就少於大魏的兵力,進一步的壓縮在了江陵和武昌左近。
荊州如此,揚州也是這般。
曹睿本人曾駐在廣陵故城與堂邑附近,後又讓鐘毓偽作他的字跡與孫權隔日通信,導致揚州的吳軍兵力和船隻也將重心聚焦到了大江下遊的廣陵。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魏國皇帝都在廣陵了,孫權當然要小心提防,沒道理同時盯著皖口。
吳國在上遊武昌和下遊建業、丹徒處的同時聚兵,給了桓範一個千載難逢的戰略空缺。
從皖口沿江至柴桑,水路不過三百餘裡的距離。
桓範找準了機會,順江而行直抵柴桑,一日都未停留。五千騎軍開路,一萬步卒在騎軍之後行軍,餘下萬人是以艨艟為主的船隊護送著運送糧草物資的船隻,與步騎同步沿江行船。
此前領萬人從建業來援的吳將乾統得知魏軍行軍如此果決,也畏懼到了怯戰的程度。
就連孫權得知魏軍多路來襲的消息,尚且如此焦慮不安,乾統一介將軍又如何敢隨意發動作戰?即便他的船隊戰力在紙麵上優於桓範的艨艟船隊,但若作戰則必有損傷,到時孫權會不會治罪?吳國軍隊本就少於魏軍,反正孫權給的任務是援救丁奉,那乾統率軍隨在丁奉身後不就好了?
自前年以來,朝政詭譎多變,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膽,加之去年孫權又遇刺殺,更顯危機。
乾統也不知道若他損傷過重、或者敗了一仗,孫權會不會下令砍了他的首級,反倒消極怠工成了最優解。
國家軍事與政事之間,果然實為一體,密不可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