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彼等矢誌不渝,雖遭誣陷仍守其節,帝心甚憫。今特降此詔,著第九中郎速赴帝京,孤當親為昭雪,厚加安撫,量才器使,使其能展………欽此!”
錦官城上空,太監尖細的聲音回蕩,響徹城內。
這聲傳遍大街小巷,街上百姓駐足,巷子裡,一個個窗戶打開,伸頭側耳。
等這聲音消散,街上立馬歡呼四起。
“哎喲,陛下親自下令,九中郎未有謀反,還要召進京安撫厚待,大家夥,這可是好事啊,陛下終於開了眼,九中郎為蜀地立了多少功,怎麼可能謀反!”
“是啊是啊,這麼多功勞,陛下當給這位大人多加優待,不然真說不過去,這位可是我們蜀地走出的龍虎!“
“本該如此!”
“………”
鄰裡百姓,販夫走卒,紛紛派奔走相告,拍手稱快。第九山謀反,他們一個字不信,畢竟十數萬浴血妖魔戰場,抵抗妖魔,大家都看在眼裡,那些子弟都是從他們中走出來的,是他們的兄弟,兒子,丈夫。更彆說立下赫赫戰功,把妖魔擋在前線的第九山。
他們是第九山那位大人的鐵杆擁護,關於九中郎斬妖除魔,愛戴將士,解救無數百姓的故事,在他們嘴中口口相傳。
如今,對於聽到從雲頂山傳來的陛下口諭,以為那位大人身份得以清白,為之歡喜,甚至對那外遙遠至極的陛下,話語中也不甚恭敬之意,道其終於開了眼,其中不無怨氣。
總而言之,城內人們興致高漲。
而在那高樓雅院之間,有些局外人則為之驚疑,發出了靈魂拷問,
“那位九中郎斬妖除魔,立不世戰功不假,可當著滿城人殺了巡天使也是真,這可不是一位朝廷重臣這麼簡單,更代表著惡天家威嚴。”
“當今天子有這番開明?”
“那如今天下為何如此亂!”
就在滿城喧囂,雲頂峰巡天大殿廣場上,撫司文武官員正行跪拜之禮,並複誦一遍。
惟有領頭為先的陳淵,衣裳獵獵,長身而立,看看著麵前宣讀完畢,嘴唇有些發抖的厲公公,似笑非笑,甩袖扶手,
“臣領口諭,拜謝天恩!”
說著,裝模作樣地張了張嘴,對其開口,“特使萬萬裡迢迢遠道而來,傳陛下口諭,看來還是咱們陛下聖明!”
說著,其轉身對後麵起身的諸位官員笑道:
“諸位,天子口諭,諸位就不用擔心那些莫須有的事了,一顆心放在肚子裡!”
不過,說到這裡,他話風一轉,帶著鋒芒,“若是再有人敢為此事說些閒話,風言風語,就彆怪本將手下無情了。”
後麵的一眾大小官員,武將都穩得一批,那些文官趕緊應是,不少人心裡安定了。
道撫司人員眾多,絕不隻是伐山軍,畢竟要掌管一道之地,係統複雜,大小官員上百。戰時,這些人存在感很弱,但也實實在在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前不久的朝廷清洗,不少人戰戰兢兢,後麵陳淵斬殺巡天使,更是讓有的官員惴惴不安,傳了些閒話。
什麼閒話,無外乎九中郎獨斷撫司,是不是真的要謀反之類的,導致人心不安。
今天這一招,他要一箭三雕。
首先就要借這所謂的陛下口諭,讓那些閒話消散,讓撫司穩定。
第二,自然是要讓今日這口諭傳遍錦官城,隨後整個蜀地,甚至傳到十幾萬裡外的神都,那位天子耳朵裡。
到時候,就看那位陛下如何待他了?
那位天子讓他自清認錯,從輕發落,意思就是認錯態度好的話,略施小懲,說不定還可以賞個三瓜兩棗,如同施舍,他偏要借這位天子的口幫他否認一切,篡改口諭。
可以說他陳淵目無王法,狂妄!
但陳淵要的就是這樣,他無法做到對彆人搖尾乞憐,就算是當今天子!
這就要談到他的第三個目的了,就是做兩手準備。
今日這口諭下了,天子金口,如果朝廷在他進京動了殺心,那陳淵就有理由行事。
天下許多事,講究個師出有名,天子現在下口諭召他陳淵進京安撫,事後要是反悔,那就是失信於蜀地,他再行狂悖之事,就情有可原,師出有名了!
經此安排,陳淵已經做好了去神都的準備,甚至隱隱有些期待!
此時,太常寺的徐少卿和巡天司副監察使勾越站在大殿門口,看著廣場上哈哈大笑的陳淵,以及神色慘白的厲化雨,臉色驚疑。
接著,二人對視一眼,眼裡閃過一抹驚色。
天子口諭雖然他們不明白具體內容,但覺得應不會如此說!
而且,他們是秘密來蜀,未想把這位進京的事鬨得人儘皆知,想到這,他二人腦海中不禁升騰起一個猜測,有些心驚肉跳。
難道這位陳龍虎逼那位掌燈使篡了口諭!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
………
朝廷來了特使,宣布了“好消息”,撫司大小官員也齊至,自然是要宴賓客的,當然這次隆重多了。
在巡天大殿舉行。
陳淵都命人準備妥當。
席間,陳淵給撫司官員介紹了徐少卿和勾越二人的身份,說三人一起奉命前來,引得撫司不少文官震動,由此對方才的口諭深信不疑。
這說明朝廷對九中郎的看重,之前的事不再追究了,他們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一時,眾人對陳淵紛紛道喜,敬酒。
而陳淵則看向右手側下方,離的最近的那一桌笑道,
“哎,諸位當敬的不是本將,而是厲掌燈使!”
“厲掌燈使奉陛下口諭,不遠萬裡,舟車勞頓。”
“來,本將敬一杯!”說著,一雙眼睛帶著意味深長的笑,看著這位掌燈太監,
“厲公公,可要好好享受今日的酒宴,這可是本將專門為你設下的!”
“至於另外二位,本將已接風洗塵過了。”
厲化雨有些魂不守舍,驚顫地舉起杯子,嘴角勉強扯出笑容,
“謝將軍抬愛。”
說著,一臉苦澀地將杯中酒飲儘。
而在這位公公烈酒苦澀入喉的時候,其下麵的桌位,徐良和勾越竟排在其後,兩人看出了厲化雨的異樣,以及陳淵毫不掩飾的作態,對視一眼,沒說什麼。
心想,此次回京,怕是不會風平浪靜了!
一席酒宴,巡天大殿熱鬨非凡,席間許多人似乎卸下了心中的擔子,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
有人在想,蜀地得了朝廷的關注,也許後來日子就好過一些了。
就此,宴席直到酉時才慢慢散去。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落了山,隻有遠處一點殘紅晚照。
一個個人就此離開了大殿,有人儘興而去,喝的酒酣耳熱,搖搖晃晃離開,有人醉的人事不醒,倒在桌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