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哈嘿”
“羊了肚子,手拉巾喲三道道藍“
“咱們見了麵麵容易,哎呀拉子話話難。”
“.”
四日後,天空碧洗,陽光燦爛,背後高嶺,北邊橫原,一處平原上空,高亢蒼涼的聲音嘹喨。
秋色一片寂寥,遠方的橫原透著一股黃沙之色。
唯有平原之上,野樹叢生,溪流流淌,點綴著綠意。
循著蒼茫的歌聲,視線拉近,一處黃土官道上,兩邊綠樹掩映,透過斑駁的樹葉,一輛黑色馬車行駛其間。陽光透過枝葉,光斑打在行駛的馬車上,猶如走馬觀花,而車頭處,一位頭戴鬥笠的馬夫一手持著馬鞭,一邊抬頭引吭。
車夫胡須花白,聲音洪亮,帶著濃鬱厚重的秦腔,歌聲透著蒼涼,傳蕩在這廣闊荒蕪的天地。
馬車兩側,兩匹高頭大馬上,一人微微閉眼,搖頭晃腦,一人跟著手拍馬側,嘴鼻哼了哼,看起來頗為愜意。
等到歌聲結束,一人似乎有些意猶未儘,提韁上前來問,語氣顯得幾分隨意,
“閣下唱的信天遊,雄渾蒼涼,還帶著一聲淒楚不甘,就是沒在這路上聽過。”
“不知叫什麼名字?”
問話的人是徐良徐少卿,而被問的車夫是公孫羊。
徐少卿不知道這位“老仆”的姓名,但能被陳龍虎帶在身邊伺候的人,自然不是什麼簡單貨色,所以沒有什麼架子。
“想不到少卿大人還對這個感興趣。”
“這不過是小老頭當年闖關中,偶爾聽到的調子,就記住了,現在想起來忍不住哼唱兩句。”
公孫羊回答道,臉上帶著笑,隨後很快側過頭去,馬鞭一抽,駕了一聲,馬車提速,鬥笠的陰影將其側臉遮了起來。
徐少卿沒再多問,隻是抬頭看著遠方,秋高氣爽,一條官道隱延伸向遠方
而看的出來,幾人相比剛出蜀時的狀態要好上不少。
沒有那麼急著回神都了!
或許是知道說不動馬車裡麵的陳龍虎,當然還有其他原因。
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來鳳府,跟著“陳公子”在那裡停留了兩日,聽了秦腔,喝了本地的西鳳酒,還在客棧那裡聽了沸沸揚揚的“翠雲山墜龍”事件,還在那裡分了“贓”!
分的是從白龍河蛟龍水府裡“抄家”得到的物事!
彆說,勾越還真從這畜生老巢裡搜出了不少好東西。
加上還是老蛟龍的六百歲壽宴,周圍群魔光敬奉不少。
異金,靈丹,地寶,蛟龍鱗製成的盔甲,能增長道行的蛟龍涎,甚至是香火珠!
這是用大手段淬煉香火之力凝聚的一種修行寶珠,對修煉神道有大用。
這種東西凝練太費時間,而且門檻極高,所以流出的很少,江湖上並不多見。
一頭快要化龍的老蛟龍,裡麵很多寶物,就連勾越都為之心動不已。
但是,勾越很自覺地把收繳來的寶藏交給陳淵分配。
他不是沒動過一些小心思,也為此升起了貪念,不過在經曆一番斟酌後,就打消了。
他相信陳淵能看穿一些東西,不願為這些身外之物去得罪,再說自己承了恩情,出力的也是人家。
而讓他們驚訝的是,這位陳龍虎十分大方,不僅將東西分出力比例分為三份,徐少卿屬於“見者有份”,也分得了一些,還將自己那一份中對他們倆修行有益的重寶分與二人。
他們二人猜測是這位用來收買人心,但對方行事說話,令二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人家願意給麵,自己就得兜著。
吃人嘴短,不管如何,兩人的心態在這幾日相處中不知不覺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兩人沒有之前的那種戒備與緊繃,顯然放鬆了不少,安安靜靜地當起了“護衛”!
這時,馬車的簾布掀開,陳淵的聲音率先傳來,
“老羊,離前麵的寶慶府還有多少路程?”
“回公子,不遠了,還有兩百裡路。”
“聽你的信天遊,字正腔圓,一口秦腔味濃,之前在這裡生活過?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家鄉。”
陳淵如同閒聊一般拉話常,他的感知何等敏銳。
公孫羊跟了他也有小兩年了,之前從未問過他從哪裡來,也沒必要問,隻知道是個說書先生,四海為家,但從剛才那一曲信天遊來看,那話裡的秦腔味,不是光模仿就能行的,所以才有此一問。
公孫羊被問的趕車的背影微微往下一駝,“回公子的話,老奴的確在這生活過。”
說著,公孫羊抬頭往側邊遠方的高原看了一眼,“我的家鄉就在那邊高原之上,那裡荒涼貧瘠,我年輕時就從裡麵走了出來,立誌闖蕩四方,闖出個名堂,隻是後來您也知道了,蹉跎了半生,就再也沒回去過了。”
公孫羊眼神看著北邊的黃土高原,渾濁裡的眸子裡似乎閃爍著過往的追憶,帶著些許滄桑。
“不回去看看?家裡可還有牽掛?你可早與本將說,本將可由你改道。”
陳淵有些驚訝,還真被他說中了,公孫羊的家鄉在關北那片高原。
一位家的傳承從那片滿是信天遊的蒼涼中漂泊出來,卻再也沒回去,有些奇怪。
於是他問。
背對著的公孫羊搖了搖頭,“謝公子了,我本就是孤身一人,四處漂泊,這麼久了,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許多人估計都不在了,回去也是徒增奈何。”
說著,抽起馬鞭,繼續趕路。
馬車內,陳淵見公孫羊如此說,也沒有多說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能察覺到公孫羊不想多說,就隨個人去吧。
而馬車兩邊,徐少卿和勾越二人聽了這對“主仆”二人的對話,有些異樣。
堂堂一位龍虎竟對自己身邊的老仆如此溫和,甚至帶著客氣,看來他們兩個對這位老仆的分量還要重新評估一下。
起碼,自己二人要客氣一些了。
就這樣,空氣沉默了一會兒,馬車快速在官道上駛出煙塵。
隨後,又有高亢嘹亮的聲音繼續在這條官道上響起,似乎在抒發自己的鄉音之情。
而沒過多久,官道側邊,突有幾聲轟隆聲由遠及近而來,似乎朝他們而來。
蒼茫嘹亮的聲音並未停止。
徐少卿和勾越二人眉頭微挑,隨後變得若無其事,自顧駕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