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和王妃終於要回來了。
燕王府上下一得到消息,就趕忙緊鑼密鼓地打掃裝點起來。
豫王府的下人們因為豫王殿下發痘時跑了個乾淨,被武安郡主對著名冊挨個抓回來,打板子的打板子發賣的發賣,整治的服服帖帖。消息傳回燕王府來,嚇得一整個月沒幫上什麼忙的眾人噤若寒蟬,把燕王府上上下下前廳後院的所有木器瓷器全都抹的鋥亮,連出嫁了的武安郡主和常年住在宮裡不回府的永安王的臥室都打掃的一塵不染。
車夫才套上馬車去接攝政王和王妃,府裡的下人們就都自覺列隊等在門前兩邊迎接了。
這陣仗排場,還是二十幾年前我搞過那麼一回呢。
我想著蕭承煦大病初愈,一定體虛畏寒,叫紅秀回府裡把冬天穿的狐皮大氅取了來,從豫王府出發時幫他披在身上。
蕭承煦才不願意叫下人們看了笑話,上車時彆彆扭扭的勉強穿著了,臨到燕王府門前就脫下來丟給我,隻穿著慣常的一身長袍下了馬車。
好巧不巧今日的秋風吹得凜冽,從門口到前廳不過幾十步遠的距離,蕭承煦就凍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抱著他的大氅從後麵跟過來,蕭承煦看看大氅又看看我,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硬生生忍了個噴嚏,憋的鼻子裡麵酸溜溜的。
我黑著臉狠狠剜了他一眼,又在他腦門兒上敲了個脆生生的栗子嗔道“叫你不聽話!”
宮裡派了太醫來給攝政王複診,今日當值的正好還是那日給蕭承煦處理傷口的王太醫。王太醫提著藥箱由下人引著進來,恰好趕上燕王妃正咄咄逼人的訓夫,一時局促地走過去也不是退回來也不是。
蕭承煦本來訕訕地耷拉著腦袋聽訓,瞥見門前紅色官服一閃,連忙朝我使了個眼色。
“你還敢瞪我!你很有道理嗎?”我先是沒反應過來,待看清了門口的王太醫,急急忙忙地換上一張僵硬的笑臉。
三人也不是第一次麵對這尷尬的處境了,攝政王也知道自己徹底是沒辦法讓整個太醫署對他的家庭地位改觀了。
蕭承煦將王太醫讓到堂前就坐診脈,我坐在一旁陪著,看見王太醫微微蹙起的眉頭,心裡還是有幾分緊張和忐忑。
“王太醫,我們家殿下沒什麼事了吧?”還未等王太醫開口,我先忍不住張口詢問。
“殿下脈象平穩,但仍有些氣虛,大病初愈,身體還未恢複,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待微臣為殿下開幾副補氣養血,安神靜心的方子便是。”
“那太好了,旁的症狀全都沒有了吧?”我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喜笑顏開地看向蕭承煦。
殿下心跳還有些急促,許是剛才被王妃發脾氣嚇的吧。王太醫暗暗腹誹。
最近宮裡風平浪靜的十分反常,定是底下人趁他疲病纏身欺瞞不報。今日既是宮裡人來到府上,蕭承煦也就旁敲側擊地詢問些宮裡的情況。
鳳寰宮前日忽然爆發疫症,皇後司徒珍暴病身亡,宮中伺候的許多宮人也接連患病。當下鳳寰宮已被清空封鎖,皇帝擔心距離鳳寰宮最近的長雲殿被疫症殃及,已送賢貞太後出宮避疾。
“好端端的怎麼會在宮中突然爆發了疫症?查到源頭了沒有?”蕭承煦聽得眉頭緊鎖。
我聽到“賢貞太後出宮避疾”歡喜地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
沒有賀蘭茗玉那個壞女人從旁挑唆,煥兒在宮中行事不是就安全多了?如今承煦的病也好了,真是雙喜臨門,哈!
蕭承煦和王太醫都詫異地盯著美滋滋偷笑的我,把回過神來的她嚇了一激靈,立刻強裝出一副惋惜樣子慨歎道“哎呀,真是她——”
她自作孽不可活啊哈哈哈哈。
“她…塌天大禍呀!好端端的怎麼會憑空出了這種事呢!唉!”
我那點兒小把戲向來騙不過蕭承煦的眼去,見她明明想笑又強裝懊惱,糾結的表情差點兒把他都逗笑了。
“永安王殿下前幾日偶感風寒,現已無恙了。”王太醫看著聽了這話頃刻間滿臉擔憂的兩個人心中苦笑到底是自己的親骨肉,這比剛才聽說鳳寰宮死了十幾個人要緊張多了。
“啟煥每次得風寒總要咳嗽好幾日的,在宮裡有沒有人給他做秋梨膏呀?”我愁的團團轉。
“好了星星,啟煥在宮裡自然會照顧好自己的。”蕭承煦思考了一下啟煥患病和鳳寰宮出事賢貞太後出宮的時間,就推知此事又是啟煥的手筆。
蕭承煦差人送王太醫回宮去,回到前廳來見我聽完他剛才那句冷漠的話,這會兒還在忿忿呢。
“蕭承煦,你不心疼兒子,我還心疼呢!”我見他回來,氣哼哼地起身就要走。
“誰說我不疼兒子?再說,咱們家的人你也不是個個都心疼啊?”蕭承煦嘴角噙著笑過來攔她。
“你這說的什麼話?淳兒和煥兒可是我親生的兒女,哪一個我不疼了?”我覺得這男人可真是莫名其妙,簡直不想跟他在一個屋子裡待著了。
“你的親親官人你就不疼。”蕭承煦涎皮賴臉地湊上來把她擁在懷裡。
“去!滿口的不正經話。”我羞的直往外推他“這要叫淳兒聽去了,還說不定怎麼取笑你呢!”
“對了,淳兒怎麼沒跟著回來——”蕭承煦的話還沒完全問出口,自己就先想到了,咽了接下來的半句話悵然若失地怔著。
這將近一個月的光景映淳一直在身邊照料,害他都忘了女兒已經嫁作人婦,要回勇義伯府去的。
“發什麼呆呢?”我見他愣怔著臉色不好,調皮地用指尖刮了刮他的側頰“怎麼這麼失落呀?”
蕭承煦默默摟過她把頭枕在她肩上,半餉才呢喃道“星星,你也是人家的女兒啊。”
“哎喲,嫁了女兒才知道心疼妻子,原來這話當真有道理。”我輕輕拍拍他的背“好了你也不用難過了,淳兒說你的身體還沒大好,她最近都回府來住,等你徹底痊愈了她再回嚴家去。”
“那我希望我這病一輩子都好不了。”蕭承煦的話音還是悶悶的。
“不許說這種話!你鬨什麼孩子脾氣啊?”我真拿她這個自從病了就分外脆弱敏感的夫君沒辦法。
“那淳兒現在跑哪兒去了?”兩人回到主臥還沒歇下,蕭承煦就又有了新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