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上走的時候跟我說了,德小將軍今日帶大皇子出宮參觀龍嘯營,她正好想跟著去看看這個小堂侄。那孩子都三歲多了,她都還沒見過呢。”
“彆說她了,本王這個九皇爺還沒見過那孩子呢!”蕭承煦一提起他和啟元結怨心裡就憤憤的,粗聲粗氣道“也不知道蕭啟元是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對了——”蕭承煦後知後覺地品出不對來“未成年的皇子哪能隨意出宮?況且董貴妃剛剛薨逝,喪期都還沒過?”
“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咱們小時候,你不是也總帶著承軒和我跑出宮來玩嗎?”
“我帶你們玩都是在行宮,圍獵場,沒有哪次是隨便出宮的吧?淳兒那個沒輕沒重的,要是把大皇子領到大街上,有個閃失可怎麼好?”
“哎喲喲,你就有輕有重啊?”我嗤笑一聲“你帶著我和承軒從圍獵場的圍欄下麵鑽出去足足跑了兩個山頭那麼遠呢!”
“那不是你非要南山的紫苑花,我才帶著你們跑出去的嘛!”
“你少耍賴,分明是你要去山洞抓小黑熊跑的太遠,害得咱們迷路了,承軒還掉進獵人挖了一半的陷阱裡把腿給摔斷了!”
“我,我後來不是背著承軒牽著你找回來了嗎!”蕭承煦被駁的臉都羞紅了“你們兩個小的不找路還哭個沒完沒了,吵的我頭都疼了!”
“我還不是因為太餓了才哭的!你還嚇唬我要給我吃蟲子!”
青梅竹馬的夫妻真的很容易因為忽然翻出三十年前的舊賬而引發一場跨越時間的爭吵和辯論,就比如說當年究竟是誰提議趁侍衛不注意偷跑出去的,是誰慫恿承軒在前麵開路害他踩了那個坑,還有映淳這沒輕沒重的性子到底是像了誰。
吵的口乾舌燥也沒得出個結果來,兩人冷靜下來後知後覺的感覺這個年紀還在辯論這些也真是挺傻的。
“德安都當了外公了。”蕭承煦啜飲了一口茶潤潤喉嚨,語氣中不乏羨慕之情“淳兒成婚也有大半年了,怎麼連點兒消息也沒有?”
“你還嫌女兒現在不夠忙啊?”我白了他一眼“不說彆的,就這陣子一直圍在你身邊照顧,就耗了他們小夫妻多少精力?你這爹當的都不叫人省心,還好意思讓他們生小娃娃嗎?”
蕭承煦吃了癟,悻悻地躺到臥榻上側過身裝睡。
躺了一會兒又轉過來神神秘秘地低聲道“那嚴二小子可彆是五十廷杖給打壞了——”
“哎呀,心都讓你操碎了!”我哭笑不得道“當年四十軍棍把你打壞了嗎?等淳兒回來我好好跟她取笑取笑你,說她爹爹想抱外孫想的都瘋魔了!”
啟元自賢貞太後出宮後就把自己鎖在合元殿不吃不喝,如今已有三日了。
啟煥送走了一個心腹大患,象征性地去慰問求見了啟元一回,遭到拒絕後也就回了賞明宮躲清閒。
當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啟元,大晟不理國事耽於情愛的少帝,已經如秋日的草蟲,過了這一季,就再也蹦不起來了。哄著這孤苦無依脆弱無助的人達成自己的目的,於曆練多年的啟煥來講,是再輕鬆不過的事兒了。
今日難得閒來無事,啟煥鋪開一張潔白的畫紙,端坐在書案前默默構思了一會兒,便運筆如飛地先在紙上勾勒出一個大致的人物形象。
桌邊的燭焰忽然猛地抖了一下。啟煥神色一凜,警覺地閃身一躲,將將躲過身後襲擊的人一記手刀。
“動作太慢。這要是換成喬柏洲,你這會兒就沒命了。”穿著一身宦官藍布袍的映淳笑嘻嘻地走上前來端詳他的畫“這畫的是誰啊?”
從小就聽人說啟煥繪人像最是惟妙惟肖,其實粗糙如映淳並不能看出什麼分彆來。隻知道盤頭的是娘親,著戎裝戴紅纓的是她,除此之外,她也沒見過啟煥再畫過其他的女人了。
畫上美人一頭墨發及腰,輕紗遮麵,那雙著重刻畫的眼睛卻美的過分,簡直是攝人心魂。
“喲,是你相好的姑娘吧?怎麼畫人家還遮著半張臉呀?你不是挺會畫嘴的嘛!”映淳咯咯笑著大喇喇坐在啟煥身邊打趣,把他逗的耳根都紅了。
“姐姐怎麼不從前門進來?穿成這樣嚇我一跳。”啟煥轉身坐到茶桌前給映淳倒了杯茶。
“哼,從前門進來要過八百道通傳,等我見著你日頭都偏西了。”映淳嫌棄地撇撇嘴“避過人耳目翻牆進來倒是如入無人之境,這宮中的治安守衛真叫人不敢恭維,要是有歹人混進宮中要刺殺皇帝,我看蕭啟元小命難保。”
“最近邊境蠢蠢欲動,宮裡也定是不會安寧,你自己多留心。”映淳接過茶杯一飲而儘“爹爹的病好多了,但依太醫的意思呢,總還要靜養一陣。”
映淳難得的收斂了自己的大嗓門,屏氣凝神四麵環顧了一下才湊到啟煥耳邊問“布置的如何了?當下的形勢還夠維持一陣嗎?”
“接下來要下最險的一著棋。”啟煥緊皺著眉頭艱難沉吟道“姐姐,我總是擔心——”
“哎呀,怕什麼!”映淳拍拍啟煥的肩寬慰道“天塌下來還有我和爹爹替你頂著,你隻管大膽的向前走。”
啟煥聽得心裡一暖,正想說兩句感謝的話,映淳忽然眼睛一亮,飛身越過他從架上拿下一罐無花果蜜餞往嘴裡滿滿地塞了一把。
“你這宮裡也不放點兒什麼零嘴兒,這果乾都有點兒潮了。”映淳嚼著無花果含含糊糊地說“坐在這兒讀書畫畫的時候嘴巴多寂寞啊?不喜歡人伺候當然是沒問題,但也要學會享受生活嘛。”
“是是是,”啟煥都被映淳這套歪理逗笑了“那叫膳房嬤嬤做幾個姐姐愛吃的菜,姐姐陪我喝兩杯?”
“今日就不陪你喝了,晚上龍嘯營殺羊做手把肉呢。”沒一會兒功夫那一小罐無花果全在肚裡了,映淳又喝了杯茶,在屋裡踱著步子找尋著其他可吃的東西。
“近來沒有戰事,龍嘯營今日是為了什麼慶賀呀?”啟煥到門口喚來一個宮人去備擂茶的香料,返回來隨口問了一句。
“大皇子今日不是到龍嘯營參觀嗎?總得做點兒好吃的招待小孩子,不能跟戰士們一起啃胡麻餅吧。”
“大皇子要去龍嘯營參觀?!”啟煥詫異地睜大了眼“姐姐,未成人的皇子是不能隨意出宮的!更何況現在陛下正在悲痛之中,怎會準許大皇子此時出宮遊玩——”
“就知道他不準,我們這不是進宮來偷孩子了嗎。”映淳滿不在乎地示意啟煥再把茶給她續上“我正好順路來看看你,這會兒喬柏洲肯定得手了,那我先走了哈。”
“誒,姐姐!”啟煥懊惱地喚住一條腿都跨出窗外的映淳“要是讓陛下發現了——”
“聽說蕭啟元這父皇當的和沒有一樣,他上哪兒發現去。”映淳不屑地擺擺手“再說,不還有你幫我們擋著呢嗎?多費心了啊,永安王殿下,晚上宮門關之前,我們肯定把孩子送回來!”
映淳笑嘻嘻地說罷,一閃身跳出了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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