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蒼淵。
莊園的火光早沒了先前的囂張,隻剩幾縷殘焰在焦黑的地上苟延殘喘,把最後一點溫度耗進刺骨的風裡。
風卷著焦糊味和鐵鏽味掠過斷壁殘垣,那些散落石子與骸骨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無數雙死去的眼睛。
丘寺站在那片狼藉中央,佝僂的脊背在搖曳的火光裡忽明忽暗,像株被雷劈過卻沒死透的枯樹。
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覆蓋在滿地碎石和屍骸上。“革命?什麼是革命?”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鋼針,紮進卡塔的耳膜,“你口中的革命就是你一個連極武都不會的廢物在謀反嗎?”
風聲突然停了,像是在等他接下來的話。
接著,丘寺猛地提高了音量,唾沫星子混著怒火噴出來:“你不要忘了,誰給你飯吃,是誰給你修煉的機會,是我!!是我拉吉普特家族給了你修煉的機會!!”他的瞳孔裡跳動著瘋狂的火焰,那火焰以整個莊園的廢墟為燃料,燒得他眼底通紅,“狼子野心,自以為是,不自量力!”
聲音撞在破碎的石牆上,彈回來變成嗡嗡的回響,“可笑,你這樣可笑的人嘴裡喊著可笑的口號,你還真是個小醜啊,”丘寺的笑聲像破舊的風箱在拉扯,“區區下等人,還敢弑主?”
啪嗒。
碎石滾落的聲音在死寂裡格外清晰。
卡塔趴在地上,血從他嘴角一滴滴砸在地上,暈開一朵朵暗紅色的花。他的手指摳進泥土裡,指甲縫裡全是血和泥,每一次掙紮都像要把骨頭從關節裡生生扯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靠著身後那塊刻著姓氏製度的石碑坐直了些,石碑上的字跡被血浸得模糊,像在流淚。
聽著丘寺的話,卡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齒,笑起來的時候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我說過了,革命完成,生死已經不重要了。”
說完,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心臟。
見這一動作,丘寺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冰冷的死亡氣息像潮水般漫過他的後頸,好似有無數條毒蛇正順著毛孔往骨頭裡鑽。
他眼皮跳了跳,嘴角也不受控製地哆嗦起來,愣了半晌,丘寺突然爆發出狂笑:“自爆?真是好魄力!這就是你口中的革命勝利,原來就是與我同歸於儘啊?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空曠的廢墟裡回蕩,最後碎成一片尖利的雜音。“我真想知道,在背後操控你的到底是什麼人,真是好一個算計啊!”丘寺的聲音裡充斥著燒天的憤怒,“兵卒未動,就讓我們自相殘殺至無一活口!”
風又起來了,卷著最後一點火星掠過卡塔的臉。
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隻有胸口那處越來越強的光芒在訴說著最後的決絕。石碑上的字跡在那光芒裡忽明忽暗,那些代表著尊卑的刻痕被一個個血紅的手印覆蓋。
卡塔仰望著高出自己太多的石碑就率先開口了。
“提醒我的,是我的血脈;為我加油打氣的,是我的不甘;給我力量的,是你們的傲慢;真正使我改變的,是自由的靈魂。”
粗糙的手摩挲在石碑上,卡塔伸手輕輕的在上方一推。
嘩——
經曆了戰鬥摧殘的石碑在此刻化作飛塵,隨風而散。
“為這一切畫上個句號吧。”
“哪怕你會死!你也願意做出這無意義的事?!”
“任何事都有意義,怎麼會沒有意義呢?”
“可你還是死了!”
“革命的道路上死亡是必然的。”卡塔微微仰起頭,看向星空,“我的死亡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世人會永遠知道有人為不等的種姓革命過,我開辟了一條路,一條千千萬萬那與我一般人都可以選擇的路。